苏羽轩被那只巨爪甩在祭坛边缘，腥咸的血气呛得他剧烈咳嗽。
他挣扎着抬头，目光瞬间被祭坛中央的景象攫住——六团氤氲气息在石台上盘旋，仙之气的清冽、魔气的诡谲、妖气的狂放、凡气的厚重、佛气的慈悲、神气的威严，竟与他体内六道分毫不差，仿佛是从他经脉中剥离出的镜像。
而端坐于气息中央的年轻人，白衣胜雪，尤其是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左眼三瞳，右眼三瞳，六只瞳孔分别流转着金、黑、青、灰、红、紫六色光芒，仿佛将六道轮回锁在了眼底。
“苏剑歌，许久不见。”年轻人开口时，祭坛上的六道气息同时震颤，血海掀起丈高巨浪。
苏羽轩攥紧拳头，胸口的仙之气因愤怒而灼痛：“我叫苏羽轩，不是苏剑歌。”
年轻人轻笑一声，六瞳中光影流转，竟映出苏羽轩过往的片段——他初得六道之气时的茫然，与李麟生并肩作战的决绝，甚至连那位“仙”在他识海中留下的残影都清晰可见。
“现在的你当然不是他，”他指尖轻弹，一道凡气化作丝线缠上苏羽轩手腕，“或者说，当你找到某件事，或者完成某件事之后，你就是他。”
“你到底是谁？苏剑歌又是谁？”苏羽轩试图挣脱丝线，却发现凡气竟顺着经脉钻入六道气息中，让原本躁动的仙之气瞬间温顺下来。
年轻人指尖的凡气丝线突然化作锁链，将苏羽轩拽到祭坛前。
六道气息在两人之间凝成镜影，他左眼中的金瞳突然亮起，映出一幅古老画面：九道身影立于混沌边缘，为首者白衣染血，手中长剑正劈开一道裂隙，而那人身后，站着山洞里的老者，站着眼前这位六瞳年轻人，还有几个模糊的轮廓，正将各自的本命气息渡入长剑。
“我是阿澈，当年持六道镜的那个。”六瞳年轻人扯了扯嘴角，右眼的黑瞳泛起魔气，“被你埋在山洞里的是老石，守着你的‘神魄’碎片守了千年。”
苏羽轩浑身一震，山洞老者临终前塞给他的那块黑石，此刻正在怀中发烫，与祭坛上的六道气息产生共鸣。“苏剑歌……到底是谁？”
“是能让我们九个心甘情愿等千年的人。”阿澈六瞳同时流转，光影中浮现出更清晰的画面：为首者将三魂七魄拆成碎片，分别注入九件法器，“当年你说要以身试道，将魂魄化作种子撒向三界，说这样才能在轮回中悟透混沌。我们拦不住你，只能分头守着你的魂魄碎片，等你这一世觉醒。”
凡气锁链突然松开，阿澈抬手按在苏羽轩眉心，一道记忆碎片涌入他识海——暴雨夜的山神庙里，一个红衣女子正对着铜镜呢喃：“剑歌，我在妖界找到你的‘情魄’了”；佛堂古钟下，老和尚敲着木鱼轻笑：“居士的‘佛魄’，竟附在了凡童身上”……
“现在你体内的，是苏剑歌的‘命魂’。”阿澈的声音带着沙哑，“等你集齐散落在三界的七魄，找到我们当年藏起来的‘斩妄剑’，自然会想起一切。”
苏羽轩胸口的仙之气突然暴涨，与阿澈眼中的金瞳共振。
他看着对方与自己相似的面容，忽然明白——所谓伙伴，从来不是等来的，而是刻在魂魄里的羁绊，就算隔了千年轮回，也能在气息相撞的瞬间，认出彼此。
阿澈的六瞳突然齐齐转向苏羽轩腰间，那里悬着一柄古朴长剑，剑鞘上雕刻的龙纹正随着六道气息流转微光。
“看来这一世，你的佩剑倒是应了龙魂。”他指尖轻弹，祭坛石台上的六道气息突然化作剑影，与苏羽轩腰间的龙魂剑产生共鸣，“当年你碎魂之前，将本命剑‘斩妄’拆成了七段，分别封在七魄所在之地。如今你手握龙魂剑，正好能当作融合的楔子。”
苏羽轩握住剑柄，只觉龙魂剑突然发烫，剑鞘上的龙纹竟活了过来，顺着他的手臂攀援而上，与体内的六道气息缠绕在一起。“龙魂剑……和斩妄有什么关系？”
“是你当年亲手铸造的伴生剑。”阿澈六瞳中闪过怀念，“你说龙魂剑主‘守’，斩妄剑主‘破’，合二为一时，既能护住轮回根基，又能劈开混沌迷雾。当年你碎魂前，特意将龙魂剑送入轮回，说要让它在这一世找到觉醒的你。”
他抬手一挥，一道青光从六瞳中飞出，落在龙魂剑上。
剑鞘应声而裂，露出剑身——那上面布满细密的裂纹，仿佛随时会崩碎，却在青光拂过的瞬间，裂开处竟渗出与斩妄剑影同源的气息。
“看到这些裂纹了？”阿澈的声音沉了下来，“每找到一段斩妄残片，龙魂剑便会愈合一分。等七段残片集齐，两剑彻底融合时，不仅你散落的七魄会归位，当年你以身试道的真相，混沌之外的秘密，都会像刻在剑身上的铭文一样，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你眼前。”
苏羽轩握紧龙魂剑，剑身在掌心微微震颤，像是在回应某个跨越千年的约定。
他忽然想起山洞里的那位最后说的话：“剑在魂在，魂归剑合”，原来从一开始，答案就藏在这柄剑里。
血雾翻涌间，苏羽轩的身影刚从结界裂隙中踏出，李麟生的轩辕剑便已横在他身前。
皇道龙气凝成的金龙在侧咆哮，剑刃上的寒芒几乎贴着他的咽喉。
“你是谁？”李麟生的声音带着警惕，目光死死盯住苏羽轩腰间那柄陌生的龙魂剑——这柄剑上的气息既熟悉又诡异，与他记忆中的苏羽轩截然不同。
释迦之虽未动手，周身金莲却已绽放出护体佛光，他望着苏羽轩左眼那道若隐若现的竖瞳，眉头微蹙：“阁下气息与苏施主相似，却又多了几分幽冥浊气，还请明示身份。”
此时噬魂鲛群正趁着间隙反扑，十数道骨翼划破虚空，毒雾将三人包裹其中。
苏羽轩未及解释，龙魂剑已自发嗡鸣，六道气息顺着剑刃铺开，竟将毒雾净化成淡金色的光点。
这一幕让李麟生和释迦之同时一怔——这净化毒雾的手法，分明是苏羽轩独有的六道轮回之力。
苏羽轩趁机收剑后退，掌心凝出一缕仙之气：“是我，苏羽轩。”
释迦之看着那缕与记忆中丝毫不差的清气，佛光渐敛，合十轻叹：“看来我们的担心多此一举了。”他瞥向仍在缠斗的噬魂鲛，“只是施主这趟出来，似乎有不少变化。”
李麟生收剑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失笑摇头，龙气再次暴涨将鲛群震退：“管他什么变化，活着就好。”他拍了拍苏羽轩的肩，力道比往常重了几分，“里面到底是什么地方？你消失的这三个时辰，外面快翻了天。”
苏羽轩刚要开口，龙魂剑突然震颤，阿澈的声音在识海中压低：“别暴露我们，这些家伙还没到知道真相的时候。”
他只好含糊带过：“是个藏着些老物件的祭坛，说来话长。”
释迦之似是看出他有难言之隐，转而指向东方：“北斗仙宗的人就在前面海岛，他们带着青铜鼎，看样子是想截杀从血海出来的人。”
李麟生轩辕剑再次出鞘，龙气中带着凛冽杀意：“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苏羽轩握紧弑陨剑，剑身上的裂纹仍在发烫。
他望着身前两人的背影，忽然明白，有些秘密不必急于说破——真正的伙伴，从不会因一时的未知而疏离，只会在并肩作战的默契里，慢慢等待答案揭晓的那天。
（弑陨剑就是龙魂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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