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王楠来到房间，想眯一会。
许久没住人，房间依然干净整洁，被褥松松软软，一股阳光的味道。这味道让她觉得安心。
翻来覆去，却一直没睡着。
王楠索性睁着眼睛，四下打量。
这一看，就让她发现了异常。
墙上挂着一幅画，一家三口，笑容满面，很是温馨。
王楠神情有些发怔。遥远的记忆突然浮现进脑海。
别人家的全家福，都是去照相馆拍的，只有他们家，不一样。
都是王楠自己画的。
这是她最得意的一幅。
原本挂在客厅，只要有客人来，李梅和王建军就得意地给大家介绍，看，我闺女画的，是不是比拍的还好？
那时候一家人其乐融融，多好啊！
王楠眼泪不经意间就涌了出来，她猛地连眨好多下，把强烈的酸意压了回去。
她腾的从床上爬起来，冲门外大叫：“妈，妈……”
声音里的急切显而易见。
李梅欸欸着快步走进来，看到她的表情，明显一愣：“楠楠，怎么了？”
“那个东西，那个东西，怎么又出来了？”
李梅顺着王楠的手指望过去，神色有些复杂，正要开口。
王楠带着哭意的声音传来：“妈，赶紧把它拿走，拿走，我看不得，拿走……”
“楠楠？”
李敏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王楠，心中惊疑，试探地道：“楠楠，你爸爸……”
“别提他，拿走，快拿走！”
“好好好，妈妈这就拿走，你别急。”
“把画撕了。”
李梅取下画框，面色凝重地开门出去了，许久，又回到房间，她坐在床沿边，看着捂着缩在被子里的王楠，心绪起伏不定。
她没想到，王楠对她爸爸，竟然还有这么强烈的情绪！
明明刚离婚的时候，她没有哭，也什么也没说。甚至为了能让自己走出来，她还煞费苦心，跟个小大人似的。
原来，她不是不难过，不是不怨恨，只是都藏在心底，过了这么多年，才发作出来啊！
这孩子，这孩子！
李梅忍不住落下泪来，她伸出手，轻轻拍着拱起的被子，喃喃地道：“是妈妈对不起你……”
王楠窝在被子里，眼泪如同不要钱一般，不停外涌，枕头被子濡湿了一大片。
她也说不清自己怎么了，好像五感尽失，就是想哭，似乎要把多年的难受和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如此过了许久。
啜泣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王楠的思绪飘回现实里，她听到被子外面妈妈不停重复的声音：“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对不起你……”
王楠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掀开被子一角，刚哭过的嗓子哑得厉害：“妈，你别这么说，跟你没关系。”
“楠楠，你好些没？”
“好多了。”王楠从床上坐起来，挤出一抹笑意：“妈，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你这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对不起的，真要说对不起，那也是我和你爸爸对不起你。”
“妈，您别提他。”
王楠皱了皱眉头：“咱就当没他这个人，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好好。”
母女俩说了一阵子话，王楠借口要睡觉了，李梅这才起身离开。
王楠揉了揉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李梅出去时的表情，似乎有些心事。
哎，大概是自己今天突然这一哭，吓到她了吧！
王楠懊恼地埋着头，告诫自己，以后万不可这样情绪化了。
王楠穿上鞋子，来到书桌前，翻里面的东西。
高中毕业之后，家里的书基本都卖光了，在有限的一小叠书中翻了翻，王楠竟然找到好几本日记本。
从初中开始，王楠就有记日记的习惯。
写了些什么，她早就没印象了。
王楠忍不住翻开看看。
这一本大概是初中的。
言语稚嫩，还充满孩子气。
“今天爸爸回家，给我带回来一个大大的布偶熊，我真的好开心啊！爸爸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呢，难道是天使姐姐告诉他的？”
王楠烦躁地合上笔记本，怎么哪哪都有他呢？
布偶熊，布偶熊，她惊喜和稀罕的东西，不过是别人不要的添头吧！
王楠离开书桌，来到衣柜旁，打开看了看。
她的旧衣服，李梅都打理得很好，清洗干净后，摆放得整整齐齐。
令王楠意外的是，最显眼的地方竟然挂着几件当季的连衣裙，她印象里并没有这样的裙子，是李梅给她新买的么？
视线下移，柜子底部叠放着几个盒子，她打开其中一个，眉头又紧紧皱起来。
还真是巧啊，竟然是Gucci的新款手提包！
王楠抱着盒子，径自推开房门，将盒子放到茶几上：“妈，您以后别给我买这些，钱省着点用。”
李梅正在客厅里收拾，一时没明白王楠在说什么，待看到茶几上的盒子，反应过来。
“那花的都是你……他的钱。”
王建军每月会给抚养费，在这点上，他倒不像其他离婚的男人那样抠抠搜搜。
不过抚养费不是定的给到她成年？
王楠脸上浮现一抹讽刺的笑意，她建议道：“妈，以后别要他的钱了吧，我现在挣钱了，可以养您。”
“这……”李梅有些迟疑。
“算了，当我没说。”王楠却很快反悔了，长长呼出一口气，自嘲道：“凭啥不要！”
“不过，他就算给，也不多。您拿着自己用，别跟我买东西，这东西又死贵。”
王楠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包：“要不拿去退了吧？我也用不着。”
包到底没有退，李梅表明以后不买了，还说王楠若不用，她来用。王楠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王楠担忧地看了李梅一眼，迟疑地问：“妈，你不会还放不下他吧？”
不怪她多心，实在今天刚一回来，到处都是这人的影子，李梅对王建军，也不似之前一般，闭口不提。
“他都再婚了，孩子比我小不了几岁。”王楠语带嘲讽：“你们离婚不到十年，哪来的这么大孩子？”
“您就放下过往，好好往前看。”
李梅心中一惊，她抬头看王楠一眼，正要解释，王楠却似并不需要她回答：“妈，您好好想想，您还这么年轻漂亮，多为自己的以后想一想，我下午说的话，是心里话。不早了，我先睡了，您也早点去睡吧。”
真是身心俱疲的一天啊！
王楠躺在床上，这次大概是真的累了，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睁开眼时，太阳已经照得老高，王楠习惯性打开手机，看有没有重要消息。
小红点不停下刷，王楠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看过手机了，未读信息积累了一大堆。
大多无关紧要。
王楠打开和陈启藩的对话框，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你一个月相亲了七八次？”
“LGbt是什么？”
该死，这不是她发给陈文山的嘛，陈启藩怎么看到了？
王楠尴尬得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她想了许久，还是不知道该回什么，只发过去一个乖巧的表情。
陈启藩也正在刷手机，见状并没追问：“抢到票了吗？”
啊？她忘了！
王楠赶紧打开售票软件，果然清一水的售罄。
“没有。”
“别急，总有办法。”
她不急啊，大不了多请几天假，晚点回呗！王楠突然想到，她似乎还没问过陈启藩假期是怎么安排的。
陈启藩：“我也回老家了。”
“你老家在哪？”
“台州市。”
王楠咻地一下从床上爬起来，拨通了陈启藩的电话：“怎么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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