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走了多久，四人翻过一个小土丘，沿着斜坡往下走。
李景熙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环境。
带锯齿的叶片不断冲到腰际，不断因为摩擦发出‘嘶啦’的声响。
右手边有一片被踩踏过的痕迹，在生机勃勃的树木和杂草映衬下，使得险象环生的追逃过程更加清晰地展露出来。
“我什么也看不到了，”秦泽洋大声叫喊的声音传过来，“先停一下。”
李景熙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阵狂风冲过来，吹起一片片落叶。
天空，黑云沉沉压过来。
她立马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地面。
顾医生走在最后，许是没来得及反应，差点撞上来。
耳边响起他歉意的声音：“不好意思，我没反应过来。”
李景熙无声点头。
“风太大了，我们蹲下吧。”秦泽洋又喊。
李景熙快速戴上帽子，蹲下身。
草叶在剧烈晃动，身子渐渐变冷，然后开始变得麻木，湿润的水汽从身上拂掠而过。
前方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流声，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水流到了某个节点，猛得垂直往下形成瀑布的感觉。
她双手抓着脚踝，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好像有白光刺破黑雾，朝他们这边过来，而后出现一堵石墙，墙壁前面是一个高高的石台。
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他盘腿坐在那儿，手里拿着一截竹筒，嘴唇翕动，似乎在说些什么。
她聚精会神地听着。
风声、水声……依稀能分辨的单词……
慢慢的，石台前出现一个又一个人，越来越多，直至把整个空间填满。
“邦邦……邦邦……”在每一句话的末尾处，便会出现竹梆子的敲击声。
水汽蒸腾出薄雾，袅袅的青烟。
雾幕遮掩了一切，随即又缓缓散开。
高台上的模糊身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戴着白帽子的男人。
他踉踉跄跄地爬上高台的石阶，受伤的腿几乎被他强行拖着上去。
白帽子男的裤子和衣服上沾满了污泥。
而后，白帽子男坐到石台上，闭上眼睛，似乎在聆听，又似乎在诉说。
耳边，‘呼呼’风声渐弱。
优美的曲调伴随着水声，仿佛带有神迹般，夹杂着一个一个浑厚的声调，轻轻地飘过来。
零散的单词，分辨不清是哪里的语言，但很清楚感觉到，这不是英语，而是中国一个地方的方言。
她直接跟着唱出零散的单词：“【d?:】……【se】……【j? 】……[v?]…… 【v?】…… 【j?:】……”
在风声中，在她前后的翟子安跟顾安和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都没有说话。
“……【n??】……【g?】……【d??】……【l?:】……”李景熙继续跟着。
翟子安看着李景熙，当看着眼前一幕，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李景熙的瞳孔上像是覆了一层阴翳，马尾辫在风中狂舞，她的思绪像是被什么带走了。
抬起的手在半空中放了一下，最终空落落地收了回来。
他静静地蹲着，只是在聆听，听那些似乎在哪里听过的音符。
顾安和越过李景熙，跟翟子安对看一眼。
风终于过去，声音消失。
李景熙缓缓抬起头，先是看看左边的顾医生，又看看右边的翟老师。
“站得起来吗？”翟子安出声询问。
李景熙点点头，缓缓站起身。
翟子安几乎跟她同时起身。
明亮光线从黑色云雾中投射下来，碧绿树叶反射出生机勃勃的光晕，不远处有一朵黄色花朵，花瓣上有细微的水珠在滚动。
“我看到那个受伤的人了，”李景熙说，“他戴着白色毛线帽，我们在哈萨尔见过他。”
“哪个？”秦泽洋问，“伊缕猫咖里面，那个找人的？”
“不是，”李景熙说，“我们进伊缕猫咖之前，有一个人摔倒了。”
“哦，原来是他。”秦泽洋说，“我感觉他人还不错。”
“在无相界，还是小心为妙，”顾安和说，“不管是敌是友，我们提前做好防备。”
翟子安没有说话。
“前面可能有个瀑布，”李景熙抬手指了指，她根据图像、声音判断，“那个山洞应该就在瀑布后面。”
秦泽洋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又收回目光，下意识嘀咕一句：“这是花果山水帘洞啊。”
“刚才你在唱歌吗？”翟子安终于出声询问。
李景熙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立刻说：“在看到白帽男之前，我还看到了一个人。”
她又停下来，补充道，“不止一个人，很多人坐在他前面，他拿着一根竹筒，好像在唱歌，又好像在说话。”
“我跟着那声音唱，因为风太大，又有水的声音，听得不是很清楚，”她说，“听不到的地方，我就直接拉了调子填充。”
在她说话之际，听着的三个人神态各异，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发音很熟悉，很像义城方言。”顾安和说，“但感觉又不太像，跟我平时听到的不太一样，我从来不知道义城方言可以说得这么好听。”
李景熙笑了一下：“也许是唱的缘故，曲调和词有编纂过。”
“走吧，到那应该就能找到答案。”翟子安说。
队伍重新走起来。
李景熙猛得吸一口气。
空气中飘过一股腐烂的臭味，这股味道让她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但她没打算仔细去找，怕看到不想看到的画面。
——森林里，总会有一些死亡的小动物：老鼠、野鸡之类的。
两侧树影渐渐变得稀疏，哗哗水流声已经出现，这一次，除了李景熙外也都听见了。
队伍的行进速度加快。
李景熙吃力地跟上，头发湿哒哒的，只要深吸一口气，便能闻到空气里潮湿的感觉。
这一段路还算平坦，他们很快走到尽头。
眼前出现一道瀑布，白色水涟跃然而下，轰鸣声震耳欲聋。
她找了找，指着右侧：“那里有一条小路。”
四人还是依序往上走。
李景熙感觉小腿肚子开始酸疼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尽管空气潮湿又寒冷，她手心还是出了汗。
前面两个人的速度慢了下来，她抬起头，恰好看到泽洋和翟老师扭头看过来。
他们应该是在观察自己的情况，特意放慢了脚步。
“还行吗？”秦泽洋问，他的呼吸很平稳。
李景熙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而后努力加快步伐。
很快，他们上了半山腰的石台，越过水雾，能看到中间位置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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