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盒牛奶糖共36颗。
对于爱吃糖的孩子，也就是三五天的量，这还是家长控制之后的结果。
对于杜静来说，却是救命的药。
苏杭柔声道，“一天要吃两颗，很苦吗？”
少女低下头，话语之中带着些许歉意。
“我给奶奶分了一些...”
“哦，原来如此。”
“对不起...”
苏杭洒然一笑，“你在想什么？一盒糖而已。”
少女摇摇头，“不只是一盒糖...”
“只是一盒糖，这次我会给你两盒。”
少女心中感激，“苏杭，我想你教我...”
“教你什么？”
“摆脱这些...不好的事。”
苏杭笑道，“我之前说过的。”
少女心中凄苦，“可是...还要等好久...”
“读书这种事，见效总是慢的。但过程能让你变得强大，塑造你的人格，坚定你的内心。”
“苦难让人坚持不下去，很正常。”
“那什么算是苦难呢。”
“人非常复杂，苦难分为很多种。”
“有必须靠自己硬扛的。”
“例如疾病，伤残。”
“也有通过捷径能避免掉的。”
“例如贫困，孤独。”
“苦难这个词啊，说起来很感人，但经不住对比的。”
“我之前给刘葭讲过广场上被打断腿，被逼着要饭的孩子。”
“我也见过为了寻找被拐的孩子，远赴千里的流浪母亲。”
“我认识被恶霸欺辱，痛不欲生的妇人。”
“我也认识父母突然离世，孤独无依饿倒在墙脚的年轻人。”
“那么...”
苏杭摇了摇头，“扯远了，那么...你是想要解决眼前的问题？”
杜静点了点头。
“你知道他们是怎样解决眼前问题的吗？”
“要饭的残疾孩子，他们努力活着，等待解救，等待着一个渺茫的希望。”
“流浪的母亲，只是千里而已，她还要再走万里，去追寻一个没什么可能的希冀。”
“被欺辱的妇人，咬着牙苟活着，为了怀中孩子的一个笑脸。”
“无依的年轻人，他收起悲伤，丢掉尊严，为了让天上的父母知道，他过得很好。”
少女讷讷无言，心中麻木，不知该何去何从。
寒风吹过，将炭桶中的火苗压了下去。
苏杭闭上眼睛，“你一定觉得这些话又假又空。”
“你身处泥潭，如何做得到感同身受呢？”
“不该这样为难你的。”
“但是你要知道。”
“世间之事没有捷径。”
“得到一定伴随着失去。”
苏杭摊了摊手，话语逐渐冰凉起来。
“与魔鬼交易，付出的不一定只有灵魂。”
“那么杜静，想与我做这笔生意的你，又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少女点了点头，心中的希冀逐渐暗淡下去，“我明白了。”
“苏杭，我身上真有你想要的代价吗？”
少年摇摇头，“其实我都不知道，但总要给人一点动力不是。”
“仅凭小小的一点怜悯，绑架不了我的。”
“毕竟我的力量也不大。”
少女呼了口气，有眼泪滑落，“你与沈权...有区别吗？”
苏杭笑的温柔，“是有的。”
“我不会逼你，主动权仍在你手中。”
“我也不会食言，奶糖...管够。”
杜静凄凉一叹，“还是谢谢你。”
苏杭起身笑道，“好好想一想，我也想一想。”
“那么，收摊。”
少年为少女重新买了两盒糖，这次没有送她。
少女孤独前行，在寒风中挺直了脊背，没人会真正可怜她，唯有自己了。
少年贪恋着少女的倩影，脑中有两个声音碰撕扯碰撞着。
“帮帮她啊，她的脸蛋不好看？还是她的腰不够细？”
“不能这样...”
“傻小子，你还小，不懂那种滋味的。张裕你都愿意帮，为什么不帮杜静呢？帮帮她，收一些小小的利息，一点点就好。”
“我是同意帮她的...可利息是什么？”
“就是利息啊，她的小嘴，她的腰肢，她的长腿，她的...”
“不要说了！”
苏杭摇了摇头，喃喃道，“美好的东西谁都想要，可惜她就像是顾明的五万块钱。”
“如果哪一天，我动了那钱。”
“便也没什么顾忌了吧。”
中年灵魂的声音缓缓响起，笑声狰狞，“对，就是这样，你也是想的吧？”
少年灵魂的声音叹息道，“那是别人的钱。”
苏杭笑起来，“你们很聒噪啊，搞的老子要人格分裂了。”
脑中的恶念与善念，或者说是老登与少年的灵魂，逐渐消停下来。
这或许便是穿越的副作用了吧。
苏杭一度以为自己获得了金手指，可惜想通之后，似乎只是自己有点精神分裂罢了。
这次拒绝了马尾辫，怕是要很久见不到她了。
到底是哪种苦难更能让人知难而退一些呢，是生活的困顿，还是尊严的缺失呢。
还挺期待的。
毕竟苏杭为她编织的路，没有他的陪伴与保护。
刘葭一蹦一跳进了屋，瞅了瞅闭目养神的苏杭。
“怎么收摊啦？”
“有些事要想。”
“杜静的事？”
“不全是。”
“到底什么事儿呀？”
“别打听。”
“切，神神秘秘的，婶子喊吃饭啦！”
阴郁的天空之下，两个小人儿打闹着朝着大院走。
有人向阳而生，有人在泥潭打滚。
人生来便是不同的。
这是真理。
马尾辫少女拖着沉重的脚步在路上走着，眼神空洞且痛苦，她的世界没有希望。
那算是拒绝吧。
给自己一个知难而退的理由。
又或者，自己真的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去觊觎。
似乎是没有的，自己给予他最柔弱的一面，他连趁虚而入的想法都没有。
似乎是有的，否则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呵，真是个矛盾的人。
想一想自己又何尝不矛盾呢。
竟然将这种希望寄托在一个与自己同龄的少年人身上，真是有够傻的。
就算自己拿出所谓的代价，他有将自己拖出泥潭的能力吗？
少女将外套裹紧，表情不再柔弱，坚定的眼神中有了些光。
她怎么会是个柔弱可欺的小女子呢。
混在那样早熟且蛮不讲理的圈子里，她早将自己修炼的金刚不坏了。
终究还是只能靠自己呀。
总要有个方向的。
苏杭给自己指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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