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上正中，又缓缓西落，前去沿河寻林的伍关四人前后脚折返回来，却带来了令人失望的消息。
他们跑出数十里，除了偶尔看见一两棵孤树，根本就没有发现林地的影子。
“既然如此，就只能往南走了。”赫连良平忍痛跳上马背，动作显得有些僵硬，“尽快离开草原，等入夜后天气乍凉，可不是那么好捱的。”
“不能走太远，不然山上有变，不好接应。”项小满说道。
赫连良平挑了挑眉，对于项小满能这么快不再纠结找村子落脚会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既感到诧异，又觉得欣慰：“走吧！”
项小满点点头，翻身上马，和张峰、聂云升一起，跟在赫连良平身后，领着三百多铁骑与一众影卫，往雍北关外快速行进。
夜色逐渐降临，草原上的风很大，还带着一丝寒意，马蹄声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中，应和着风声，平添了几分苍凉与萧瑟。
一行人疾行近两个时辰，才来到草原外围，渐渐放慢了速度。
项小满一直在默默观察着赫连良平，见他总会时不时的蹙一下眉，知道是骑马颠簸牵扯箭伤，担心了一路，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哥，你怎么样？”
“无妨，只是有些疲惫，休息一晚应该就能恢复。”赫连良平摇了摇头，“差不多再走三十里，就能到石嘴关，关外应会有一些村落。”
“大哥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张峰问项小满，“你们以前来过这儿？”
项小满摇头：“没有。”
聂运升瞥了一眼赫连良平，轻声说道：“此地曾是北凉的国土。”
项小满与张峰同时一怔，不约而同看向赫连良平，赫连良平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一匹马迎着几人快速跑来，打破了沉默：“主人，前方发现村子。”
几人同时随着伍关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东西，赫连良平问道：“可做落脚之地吗？”
“可以。”
赫连良平颔首：“带路吧。”
伍关当即调转马头，领众人继续往西南方走，行约六七里，终于隐约看见了几间房屋的轮廓。
“这么小的村子！”张峰发出感慨，“房子还破，比我以前住的都不如。”
“有的住就不错了，哪来这么多话。”项小满驳了一句，见张峰又要开口，连忙打断，“行了行了，我可没力气跟你斗嘴了，你也歇一歇吧。”
张峰瞥了项小满一眼，轻哼一声：“我先去看看！”
说着话，拍马便往村里冲了进去。
“这疯子，别吓着人家！”项小满随即下令，“所有人准备进村，都注意一点。”
这话说出来，落在不同的人耳中，意思却截然不同，一众铁骑只道是注意不要惊到村民，而影卫们却满心警惕。毕竟项小满还是通缉犯，没准村子里就有人见过他的画像，为了赏银去告官呢。
果然，也就在项小满话声刚落，影卫们便纷纷散开，先一步向村子的四面八方跑了过去。铁骑则迅速调整阵型，缓缓向村子靠近。
刚刚来到村口，就看见张峰被一群人围着，吵吵嚷嚷的，气氛很是紧张。项小满眉头一皱，策马上前，问道：“疯子，怎么了？”
张峰一脸怒意：“我好说歹说，只是借住几天，这些刁民就是不让我进去！”
“你就是这么说的？！”项小满瞪了张峰一眼，跳下马，对着一众村民欠身拱手，“乡亲们，我这朋友脑子不太灵光，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我替他给诸位赔个不是。”
人群中的争吵，因为项小满的一个动作渐渐平息下来，项小满见状，面上堆着笑，又说，“我们是过路的旅人，因天色已晚，想在贵村借宿一晚，不知……”
他的话未说完，一道声音便传了过来：“村里不许外人进来，你们还是另寻他处吧。”
项小满一怔，寻声看了过去，却见人群散开，一个年近五旬的老者缓缓从村内走了过来，头发虽是花白，却精神矍铄，中气十足。
此人会武？！
这是项小满在看到老者走路状态时，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他再度抱拳，对着已经走近的老者行礼道：“想必您是村长吧，小子有礼了。”
老者不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项小满。
项小满讪讪一笑，又道：“老伯，我们是过路的行商，途经贵宝地，想……”
“行商？”老者轻笑一声，指着项小满身后已经走上前的一众铁骑，“行商出门会带这么多骑兵？呵，好大的气魄，居然还都是重甲铁骑，这等武器装备，只怕大召朝廷都不曾有吧？”
项小满心中一惊，没想到这偏远山村里还有人能有此等见识，不自觉又多打量了老者几眼，再度说道：“老人家见识不俗，是小子眼拙了，不过我们的确是行商，只是在草原上遭遇劫掠，九死一生逃过一劫，眼下天色已晚，路上山匪流寇又多，才不得不在此借宿，绝不会给村里带来任何麻烦，只求一晚的安歇之地……”
他说了一大堆，可那老者却好似没听见，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身后的赫连良平：“这位公子，看起来很面善啊？”
赫连良平拍马上前上，走到项小满身边，回视着老者，似是因为箭伤，说话都有些颤抖：“我看你也有些熟悉。”
老者眼睛微眯，捋了捋胡须：“你受伤了？”
“被野狗咬了一口。”
“那可得好好看看。”老者淡淡一笑，一挥手，侧过身，“既然是大召子民，那就请进吧，但希望你们能遵守村里的规矩。”
“一定，一定。”项小满虽心里好奇，这老者态度转变为何如此之快，却无暇多想，连声答应后，随即下令众人进村。
村民们虽然纷纷让开，但眼中警惕依旧未减，注视着一众铁骑进入村子。老者引众人来到村内的一个土院前，淡淡地说道：“村里房子少，我尽量给你们多寻两间空屋，你们迁就一下吧。”
“有劳了。”项小满连忙应了一声，心里越发奇怪，想到村口发生的事，扭头看了眼赫连良平，却见他眉头紧锁，始终注视着老者的背影。
“这里可以住。”老者指了指面前的院门，又指向另外四间茅屋，“那个，还有那个，也可以住。行了，你们自行安排吧，村里粮食不多，无法给你们提供饭食，村西南二里外有条河，河里鱼虾不少。”
他说着话，转身便走，路过赫连良平时，又瞄了他一眼，似是发出一声轻笑。
“这老头儿，挺会摆谱啊。”张峰忍不住埋怨道。
项小满没有理他，再次把目光投向赫连良平，见他身子在不停的颤抖，握剑的手也在不断发出咯咯的响声，不由心中一惊：“大哥，你怎么了？”
赫连良平缓缓转过头，一脸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他看着项小满，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闷哼，猛地呕出一大口血，栽落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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