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保护
那一天，父亲向她展示了湛卢剑的不凡，讲明了目前在它背后隐藏的风险，言语间虽未明说，但对孟希一家人袒护之意，林若水却能体会得到。
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哪个是真，哪个又是假？
一个接一个的信息塞满了大脑， 林若水感觉自己像行走在巨型迷宫之中，前后左右都是路，却不知道哪一条才能通向终点。
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替孟希说好话，也许是只有经历过那个时代，才会对当年的痛苦感受至深，从而更能理解他们现在的做法。
没有身受，便很难做到感同，林若水心中恨意虽减，却依然做不到完全原谅。
林文彬自然也了解女儿的性情，叹口气最后说道：
“年轻时，总觉得心中有若干道过不去的坎儿，到了一定年纪，回头再看看，会发现没有什么坎儿过不去。”
“我只是把事实讲给你听，至于最后如何决定，还要靠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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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卢剑虽然珍贵，但在林若水眼中，也只是一把很特殊的古剑，时间一长，慢慢地便开始淡忘。
哪知今天竟会在少康村的一个土坑里，居然又出土了一把湛卢剑。
可真正的湛卢明明在自家的密室里，那么，眼前这把黑色短剑……
林若水收回思绪，目光再次聚集到高队长手中的短剑，两厢对比之下，即便是没有鉴定古玩的眼力，也看出了许多不同。
眼前这把剑形状虽然做得很像，却比真剑小了许多，完全没有了湛卢那种君临天下的霸气，虽然通体也呈黑色，远观不会觉察，近看就会发现上面的颜色并不均匀。
赝品！哪怕林若水对古玩行知之甚少，此刻心中也有了一个判断。
尽管考古队的高队长认定这是真品，但他并没有见过真正的湛卢剑，做出错误判断情有可原，可如果在电视台播出，恐怕会成为一起严重的事故。
新闻要保证及时性，更要保证真实性——林若水心中暗道，这次的采访不能做。
此时温主任已经准备妥当，向她做出了一个可以开始的手势：
“若水，准备……”
林若水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犹豫了一下，没有走向指定的站位，而是来到温主任身边道：
“温主任，我觉得……”
专属的来电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她接下来想说的话，只听声音林若水就已知道是爸爸打来的电话，抱歉地看了一眼温主任，轻声道：
“是我爸……”
温主任当然知道她爸是谁，善解人意地点点头：
“先去接电话吧。”
林若水走到一旁，轻声接通了电话：
“爸，有什么事吗？”
林文彬急促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若水，少康村是一个陷阱，具体情况回头再说，现在按我说的做，接下来不要表现出你见过真的湛卢剑，更不能说刚出土的那把剑是膺品，明白了吗？”
林若水一惊，瞬间猜出这次所谓的文物大发现，只是有人设的一个局，目的就是要从她口中，听到关于湛卢剑下落的信息。
暗自庆幸之余，一个更大的疑问浮上心头：
“爸，我确实在少康村，可你怎么会知道这里的事？”
“傻孩子，”林文彬叹息一声，“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他知道你不接他的电话，所以才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现在还没有说出那把剑真假吧？”
林若水骤然抬头，目光搜寻过围观的人群中的每张脸，只是落日的余晖中，并没有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
“没有……”
林若水喃喃道，不知是说给爸爸听，还是说给自己。
“好了，去做事吧，记住表现得正常些。”林文彬道。
林若水收起电话，稳定了一下情绪，重新回到温主任身边：
“温主任，我觉得……机位稍稍有些低，应该再高些。”
温主任观察了一下角度，点头道：“可以。”
简单梳理了一下头发，林若水走到高队长身边面向镜头：
“各位观众，我们现在位于少康村文物发掘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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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水在人群中寻找孟希时，他早已躲进了自己的车里，隔着车窗看到林若水接听完电话后，扫过人群的眼神里似乎充满了期待，可此时此刻孟希不能现身，也没有时间现身。
他要找到那个设局的人。
这段时间对方的反复试探，已经让孟希不胜其烦，今天竟然开始打若水的主意，更是令他愤怒不已。
当时，他也站在人群中，开始并未关心什么文物发掘，只觉得在这样的一个土坑里，能挖出好东西那才算奇怪。
可当看到考古队竟然找到了一把黑色的短剑，熟悉的样式、熟悉的颜色不禁让他心头一颤，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开始留心观察现场中某些人的一举一动。
有几人穿着的衣服和围观的村民有明显的不同，却混在人群中装成普通人，同样伸长脖子向里面看着。
就在高队长对手中的短剑犹豫不决时，那几人其中的一个忽然叫了一声：
“这把剑怎么看着像传说中的湛卢啊！”
普通的村民怎么会知道湛卢剑？
再看说话的那人已经将头一低，躲到了同伴的身后，明显心里有鬼。
孟希心思急转，大概猜到了对方要打什么主意，眼看电视台那边已经摆好架势准备采访，而林若水却看着湛卢剑一脸茫然。
孟希急忙退出人群，接通林文彬的电话，把这里的情况用最简洁的语言说了一下。
回到车里，孟希一边注意着林若水的表现，一边留意着那几个人的动静。
看到林若水接上电话，孟希的心里终于一块石头落了地，有了林文彬的嘱咐，若水那边应该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要盯紧那几个设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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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水没有发表任何评论，按照规范的流程，先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然后把话筒伸向高队长。
此时高队长已经从狂喜中回过神来，说话也变得谨慎了许多，只说今天收到了热心群众提供的线索，在少康村发现了一批文物，而关于文物的具体情况，还要等回去组织专家论证以后，才能给出最终的结论。
此时天色慢慢变暗，发掘工作也已接近尾声，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而孟希重点关注的那四个人也混在人群中，分了三批登上一辆白色商务车，向着西京的方向驶去。
在远远只能看见两盏车尾灯的时候，孟希这才点火启动，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商务车驶入了西京市内，随着路上车辆的增多，孟希不得不离得更近了一些，好在此时天已大黑，虽然跟起来有些困难，但被发现的概率也大大降低。
商务车在七转八拐之后，在一家临街的饭店门口停了下来，那四个人下了车，嘻嘻哈哈地走了进去。
孟希将车停在附近的一处阴影里，下车来到饭店旁边的一处露天烧烤摊，点上一些肉串，开始边吃边等。
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出来，可今天既然发现了狐狸的尾巴，就一定要顺着掉下的毛，找到他们的老巢。
终于在等了三个多小时后，四个人才醉醺醺地从饭店里出来，在酒精的催化下，说话的声音也比平常高了不少。
孟希低头假装吃着烧烤，全部的精神却都集中在耳朵上，努力听着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只可惜距离还是有些远，加上喝酒后本来就吐字不清，从他们那些含含糊糊的话语中，除了听到四人中领头的叫韩石外，就没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就在孟希略感失望之际，一个既熟悉又神秘的名称两次飘进了他的耳朵——“大老板”！
几乎转瞬之间，孟希便锁定了近期所有事件的幕后黑手。
能仿制出两张《老树山居图》，对墨痕斋既示好又示威；
能做出元青花海水白龙纹八方梅瓶，随随便便就摔掉；
在孟希知道的所有人里，只有那个仿制出八大山人《怪鱼图》、靠古玩造假为业的“大老板”。
只是有一件事孟希想不明白。
大老板怎么会知道湛卢剑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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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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