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反省挣扎，托马自认为已经做好以朋友身份相处的心理准备，但第二天对上那人的眼睛，
胸腔里是明晃晃的扑通扑通，挫败感油然而生。
他携着一个人的兵荒马乱，装作若无其事，体贴而周到地将肩与肩的距离分离。
身旁的人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依旧笑得温柔，却也规规矩矩的未再做多余的事。
两人没有计划地随意逛着，从山上到山下，又寻了处安静的地方钓鱼，原汁原味的烤鱼配上奇奇怪怪的调料别有一番风味，将剩下的鱼洗净加工拿去喂流浪猫。路上出手救助被盗宝团围攻的商人，帮助孩子拿下挂在树梢的纸风筝，送迷路的孩子回家……好好的邀约怎么发展成一日行善，托马也不知道。
但此刻两人正帮一位老太太搬运屋檐上晾晒好的干菜，见院子里堆积了不少落叶。托马热心地拿扫帚帮忙清理，看着干净整洁的院落，心情大好，劳动令人快乐。
但目光掠过还在搬干菜的绫人白色衣服上几道显眼的黑灰痕迹，托马猛然惊醒。他今天应该要领着绫人遍览稻妻的旖旎风光，品尝街头巷尾的美食佳肴才对，怎么就让他陪着自己做起这些琐碎杂活了！
老太太温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步履蹒跚地走出，“孩子们，太谢谢你们了，这些活单靠老身一人要做到夜里去才能弄完。来，先喝口热茶解解乏。”
“好的谢谢奶奶。”接过茶杯，托马正想给绫人送去，发现绫人上了屋檐，只好作罢，乖乖在檐下等待。
老太太乐呵地走过去，“不用急，我这还有，好孩子你先喝吧。”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眯眯地继续说道，“看你们配合得这么默契，感情真好。年轻人啊，遇到对的人不容易，可得好好珍惜。”
托马一听，连忙摆手澄清，“您误会了，我们只是朋友。”
老太太却笑得更加开怀，“孩子，别急着否认。我看人的眼光可是很准的。你在那儿忙活着，那孩子的眼睛可一直没离开过你。老身也不是什么老古董，既然两情相悦，就不必在意太多。”
“老奶奶，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托马的心猛地一紧，随即苦笑开来，“只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有他的婚约，我们……只能是朋友。”
老太太闻言，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复杂的神色。她轻轻拍了拍托马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
“好孩子，婚约虽在，但人心难测。若真有意，何不勇敢一试？别让未来的自己后悔今日未曾争取。人生苦短，别等到错过，才后悔莫及。”
“可是……”
老太太打断了他，带着回忆的口吻将往事娓娓道来，“老身年轻的时候也曾和你一样受此困扰。老身中意的那人家境殷实，与平民出生的老身并不相配。
那日某家小姐看中了他，家中便为他和那位小姐订下婚约。订婚前他来找过我，但老身自认为不能带给他幸福，便躲起来没有回应。
……后来再次听到消息的时候，是他在大婚当天一直看着门外，一夜未眠，第二天便去征兵上了战场，从此音讯全无。那家小姐倍受屈辱，世道对女子向来残忍，好在有家族父母的支持，她改嫁另寻良缘。
……再后来，他做爱吃我做的腌菜，我便终身不嫁，做一辈子等他回来。平日里我靠这些干菜做点小买卖为生，如果他还活着，意外吃到了我做的腌菜，我想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只是忍不住后悔，如果我当时能果断勇敢的一次，我们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他的父母不用倾尽家产盼他回来，那家小姐不用受人冷眼改嫁，我们，也能幸福的生活。唉……”
老太太的话语中带着岁月的沧桑与无尽的遗憾，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打着托马的心房。本就动摇不定的心更加动摇，却又被什么紧紧勒住。
“老奶奶，您的故事……让人动容。”托马握紧茶杯，叹气，“但我和他，或许情况并不完全相同。”
老太太微微一笑，“孩子，世上的情感故事千千万万，看似不同，实则相通。关键在于，你是否愿意为那份情感付出努力，是否愿意承担可能的结果。勇敢不是鲁莽，而是在深思熟虑后，依然选择面对未知。”
这番话让人醍醐灌顶。托马总感觉自己和绫人之间似乎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雾，他能感受到绫人的心意，却难以触及他的真实。现在想来，或许正是自己一直在等待一个完美的时机，却忽略了主动迈出那一步的重要性。
他沉默了片刻，感激地开口，“我知道了，谢谢你，奶奶。”
这时，神里绫人向他们走来自然地加入对话，“托马，奶奶，你们在说什么呢？也带我一个。”然后对着老太太笑着道，“那些干菜我都帮您放在后院井口边的架子上，您过去就能看见了。”
“好好好，谢谢你好孩子，来，喝茶喝茶，歇一歇。”老太太笑呵呵地递茶给他。
“谢谢奶奶，”神里绫人接过茶杯，轻抿一口，目光在托马与老太太之间流转，佯装不知情地关心道，“托马，你似乎有心事？若是方便，不妨说出来，或许我能给些建议，毕竟多一个人思考，总比独自苦恼要好。”
托马深吸了一口气，绿色的眼眸在这一刻仿佛被初升的阳光照亮，闪烁着年轻人的热忱与直白，“没事，我已经找到答案了。”
神里绫人闻言，眼中的笑意更甚，仿佛是为托马的顿悟感到由衷的高兴。“那真是太好了，托马。恭喜你，终于少了一桩心事。”
他轻轻举起茶杯，以茶代酒，向托马致意，两人之间流转着无需多言的默契与理解。
老太太欣慰着，知趣的不再耽误两位的时间，送了一罐腌菜以示感谢，笑呵呵送别他们。
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她回屋坐回桌前，拿起那块已经有些旧了的手帕，轻轻擦拭着那些承载着回忆的腌菜坛子，擦拭着那段逝去的青春与未了的情缘，轻声呢喃，“他们都是好孩子，我们做不到的事，那就保佑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与老太太告别后，托马提着腌菜，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灯火通明的城内。
走路的时候，托马和神里绫人保持了一点距离。
托马先走半步，神里绫人落在后面半步，看起来挨得很近，但是又羞赧地隔了半步距离。
周围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一路的，只有他们在假装不那么熟悉，又恨不得十分万分熟悉。
他心里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正对上绫人那双水润的眼眸，里面似乎藏着千言万语，又似乎一片空白，唯一不变的那翻涌着映射自己身影的温柔。
他突然就安心下来了，告诉自己慢慢来。
“绫人，”两个字在嘴里绕了几遍，出口时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珍藏宝物的小心翼翼，和歉意，
“今天本该陪你好好逛逛，结果让你陪我做这么多琐事，还把你的衣服都弄脏了，实在是抱歉。”
神里绫人轻轻摇头，笑着道，“没关系。只要和托马在一起，再简单的事情也别有趣味。”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神里家全能家政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一阵微风拂过，带来远处温泉的淡淡水汽，托马心中一动，随即向神里绫人发出了邀请，
“对了，绫人，前面就是城内有名的汤浴，不如我们去泡个温泉，缓解疲惫，然后再一起去逛夜市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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