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9月14日 星期二 晴
却说乌蒙承包苇箔厂的事，在村子里传开。念菊得知，顿时慌了神。吃罢早饭，忙来见群众。
“我催促了你几次，让你把接班人找好，咱们把合同悄悄签了。你不听啊！现在让乌蒙把这件事搅和的，全村人都知道了。再想和你悄悄签合同，不好办了。”群众说。
“群露那闺女犟呢！我不把她的工作做通了，能行？现在乌蒙来插一杠子，我咋办？我都和我二姐夫说了。”念菊说。
“你二姐夫愿意？”群众问。
“他占了我的便宜，敢不愿意？”念菊说。
“我今天去县里开三干会，你说咋办？”群众说。
“这个时候，咋开三干会？”念菊惊诧地问。
“传达十二大精神，部署省里的工作。好日子到头了。”群众说。
“你可别泄气。只要力家寨的印把子在你手里，咱们谁也不怕！”念菊说。
“谁知道咋改革啊！半天不晌午的开三干会，不会有好事。”群众忧虑地说。
“嫂子呢？你今天开会，她咋不在家送你？”念菊问。
“拾棉花去了。”群众看着念菊说。
“那快点吧，家里吃饱了，到外面不饿。”
说着，念菊拉起群众，向里屋走去……
送走群众，念菊来到寒禾家。寒禾也听到了乌蒙要承包苇箔厂的事。见念菊脸色阴沉，心里忐忑不安起来。
“你办的啥事啊？没有这个金刚钻，早和我说啊！你看看现在这事弄的？”念菊生气地说。
“这些日子，群露一直没回来。我让你爷去喊她，她光答应，到现在也没回来。”寒禾说。
“这些事，你和我说啊！我把她喊回来啊！群少敢不听我的话，我让他砖厂包不成！”念菊恶狠狠地说。
这时，群福骑着车来了，问：“西坡那块棉花，该拾了！”
“拾你娘的头啊！还不快去砖厂，把群露接回来？是不是也学别人，生孩子卖孩子啊！”寒禾冲着群福说。
群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看着念菊。
“咱娘说话不好使了？还不快去把群露接回来，商量承包苇箔厂的事？”念菊对群福说。
群福心领神会，骑着自行车走了。
等群福、群露回到家的时候，寒禾和念菊已经做好了豆角凉面。一家人围着饭桌，吃了起来。
“我和你三哥要承包咱大队的苇箔厂。你不要去砖厂了，帮着我们办理这件事。”念菊对群露说。
“我能帮啥忙？啥也不会。”群露说。
“听你三嫂的话就是了。”群福说。
“砖厂太累，不适合你。等把苇箔厂承包下来，你到苇箔厂来干。”念菊说。
“刚去的时候，累的受不了。现在习惯了，也不觉的累了。”群露说。
“你三嫂叫你回来，你一定能帮上忙。咋还犟起嘴来了？”寒禾斥责说。
“我咋犟嘴了？我就挣了那么点钱，在群少手里呢！你们去取出来就是。”群露说。
“承包苇箔厂的事，本来我已经和群众说好了。谁知道乌蒙没考上大学，他要承包。这不就出岔子了？群众想让你干团支书，你正好去说说苇箔厂的事。”念菊终于说。
“你们把我卖了啊？”群露明白了，看着念菊说。
“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还不能卖啊？女人的身子，不就是给男人准备的？群众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不识好歹。”寒禾厉声说。
“那你当初就该掐死我！”群露说。
“你不听话，现在我也能掐死你！”寒禾说。
“在砖厂，你没见别的女孩咋做的？说白了，人这辈子，不就是这么回事？你和群众睡了觉，照样可以和群实睡啊！”念菊说。
群露睁大了眼睛，看着念菊。自己和群实谈恋爱，他怎么知道的？何况在砖厂，两人也没公开啊！
“咋，把身子给反革命的儿子了？念菊，快去告诉群众，让他把群实抓到公安局去！让他坐一辈子牢！”寒禾气愤地说。
“我们啥也没做，你抓人家干啥？”群露大声说。
群露害怕了。群众对自己起了歹心，万熊又曾是受管制的反革命，说不定他真能给群实扣上强奸犯的帽子，把他抓起来。
“娘，群实还是不错的。就凭他那一身力气，咱家这几亩地，都不够他种的。”念菊笑着说。
“我听说了，现在苇箔不好卖，大咸村、晁寨的苇箔厂，都倒闭了。你承包过来，也是赔钱。”群露终于认输，轻声说。
“咱承包苇箔厂，不编苇箔。我二姐夫认识了一帮干部，能从国外进口垃圾。不用咱花钱，直接给咱送过来。咱找人把垃圾分拣开。没破的衣服一堆，铁啊，铜啊一堆，不能用的东西一堆。人家把衣服、铁、铜回收回去，没有用的东西，咱就烧掉做肥料。一年最少能挣一万元。”念菊兴奋地说。
“能有这样的好事？”群露不相信地问。
“你心里知道就行，千万别在群众面前露出来。他知道能挣这么多钱，非插一杠子不可。”念菊嘱咐群露。
群露点点头。
念菊脸上露出了笑意。
吃罢晚饭，乌蒙来到自己屋里，练习夹黄豆粒。正练习着，能顾来了。
乌蒙停止练习，给能顾倒了一杯茶水。
“我得到一个重要消息：分拣洋垃圾非常挣钱！”能顾说。
“咋挣钱？”乌蒙疑惑地问。
“咱存放洋垃圾，人家一吨就给十元钱。咱再把洋垃圾按种类分拣开，一吨又给咱十元钱。垃圾里面能用的东西，他们再回收回去，再给咱钱。这一项一项算下来，无本万利！”能顾说。
“垃圾里，还有能用的东西？”乌蒙问。
“外国人的垃圾，和咱们的垃圾可不一样！听说垃圾里面的衣服，分拣出来后，卖到服装厂。服装厂再清洗、消毒、熨烫，比咱们国内的新衣服都好。”能顾说。
“打住吧！它再好，我也不干！闻不了那个味。”乌蒙说。
“可咱要面对现实啊！用最小的本钱，获取最大的利润。挣钱第一！”能顾说。
“我不同意。我是理想第一！”乌蒙说。
“那你的理想是啥？”能顾问，
“挣钱！”乌蒙说。
“这还是挣钱第一啊！”能顾说。
“不一样。理想第一，是做事业！在做事业的过程中挣钱。挣钱第一，是唯利是图！啥事都可以干，只要能挣钱。”乌蒙说。
“这是一个哲学话题吗？”能顾问。
“反正我是这样理解的。比如我练习夹制钱，现在又练习夹黄豆，接下来还要练习夹绿豆，表面看，是为了夹苍蝇。其实不然。夹苍蝇，也是手段。我的理想，就是练成眼疾手快。做啥事情，都要眼疾手快。”乌蒙说。
“说来说去，还是一个哲学问题！我理解不了。”能顾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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