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吾遭受重创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就被传给了先轸。
先轸又在第一时间传给了远在楚国的重耳。
重耳收到消息后给先轸回了信儿，夷吾之后还有秦国的太子圉，干脆就将所有的敌人全聚在一起，一起对付好了。
先轸明白重耳的意思，给晋王宫里的宁夫人去了消息，让她先别急着对夷吾下手，吊着他的气儿，稳着狐阳别让她回绛城。
然后提出国不能一日无主。
宁夫人看着只剩微弱呼吸的夷吾，倒是无所谓，拖拖也没关系，神医是假的，长生是假的，夷吾死已成必然，不过早晚的事儿。
况且，她很期待夷吾真的从如此凶险的情况下醒了过来，自己再弄死他。
那可比现在这样无声无息地死掉带感多了。
晋公陛下啊，你值得更诛心的死法。
她很贴心地给夷吾捻了捻被角，温柔的动作看上去极像一个深情的妻子。
而后唤来狐阳留下的采菊，道：“今日用了极好的参汤，虽然还没醒来，但你看大王的面色是不是稍微红润了一些？”
采菊便抬头去看，心里想着白得跟个死人头一样，哪里看得出来红润啊。
不过宁夫人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顺着话头道：“是呢。想来应是太妃诚心祈福起了作用，天神被太妃打动，让大王一点一点开始恢复了。”
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道：“你让人去给太妃回话吧，你是跟在她身边最久的人，想来她会更加相信你一些。”
采菊应了。
宁夫人出了夷吾的寝殿，下令除了司林伯进去送药喂药之外不准任何人进去。
她先是派人去请了却芮进宫。
却芮因为先前寻找司林伯之事被迫自宫了，如今进入宫内倒是方便了很多。
宁夫人为却芮倒了水，双手呈给却芮。
“却先生跟随大王最为辛苦，从始至终一直陪伴在大王身边，当得起大王最为信重的臣子。”
却芮不知道宁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先将水杯接了过来，客气道：“这都是下臣应该做的。”
“本宫只是后宫一介女子，如今逢此变故，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与却先生商量最为合适。”
却芮一头雾水，这是要唱哪出？
感觉宁夫人要对自己说什么大事，只是不知道这大事对自己来说是好是坏，他连水都不敢喝。
“先生，”宁夫人左右看看，四下都无人，她将窗户都关紧实，继续道：“实不相瞒，大王其实没救了。”
却芮一呆。
他说不准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没有太大的悲痛，可能是因为夷吾让他从此做不了一个男人，好好的夫妻关系突然变成了只能以姐妹相处。
但也没有欢喜。
他跟着夷吾顺境逆境，分封去屈城也好，逃亡到梁国也好，回到大晋掌权做人上人也好，这么多年，就算是跟了条蛇也该有感情了。
更重要的是，夷吾若是突然暴毙，也没在大晋留下个儿子，以后大晋归谁？
却芮想不明白，便问道：“宁夫人找下臣，是想……”
“先生，本宫是大王的女人，自然是相信大王清醒时信任的人，只能相信你。”
宁夫人道：“如今却朋大人掌握着大晋的兵权，本宫掌管宫内大小事务。你我联手，这大晋往后归谁都不重要，因为无论归谁都得听我们的。”
这下却芮是明白宁夫人的意思了，是来拉拢自己的。
却芮道：“你我之前毫无瓜葛，你让我如何信你？”
宁夫人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敬向却芮，“我进宫之前，姓氏公羊。”
却芮微微皱眉，努力回想着自己认识的人里有谁姓公羊。
想起儿子回家吃饭时，多次提起军中有个人才，来了之后帮助他在军中建立起了不小的威信，现在的兵比以前好带多了。
好像就姓这个公羊。
宁夫人看却芮似乎快想起来了，便道：“却军将手下的七舆大夫之首公羊离，是本宫的哥哥。”
这样一说，那倒是也有联系。
“我们早就该联手，毕竟本宫哥哥的前程，还要仰仗先生和军将呢。”
却芮疑心消了不少，也就与宁夫人碰了个杯，“自己人，好说好说。”
就此算是达成了同盟。
“如今大王昏迷不醒，无人处理国事，我们是不是应该去请回秦国的太子圉回国继位？”宁夫人问道。
却芮想了想，道：“大王还没死呢，秦国怕是不会放人。”
宁夫人思量着，道：“那就悄悄给太子圉送个消息，晋国之内无人可替大王，我们也只有这个选择。”
却芮看着宁夫人，可惜道：“大王如此宠爱你，怎么就没生个孩子。”
不等宁夫人回答，却芮倒是想起来了为啥。“哦也对，大王被梁夫人下了药，生不了。”
宁夫人倒是才知道梁夫人给夷吾下药这回事，却也不跟却芮讨论。
“先生在朝中威望甚重，想来召回太子圉一事，就靠大人去言说了。”
“明白。”
却芮出了王宫，考虑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吕省。
他们俩似乎一直以来都算得上是一条线上的人，因为他们跟随同一个主子。
可如今这个主子快挂了啊。
到了家，却芮与夫人，如今也算不上是夫人了，没有了连接夫妻关系的那根房梁，只能算个好姐妹。
却芮与好姐妹说起此事。
好姐妹道：“告与吕相吧，关乎大晋易主，此事甚大，须得多考虑。”
却芮想听听好姐妹的想法，“怎么说？”
“你忘了？”好姐妹略有些嫌弃的语气，道：“当年秦国以重礼相邀，你也是当即就答应了，若不是吕相看穿了丕郑勾结秦国的阴谋，我们能有今日？”
却芮想起此事有些汗颜，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自己这脑子还没长进。
本打算洗洗睡了，却芮越想越不对，又爬起身穿上了衣服，“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吕相。”
却芮的好姐妹看着他匆忙的影子，半个字都没说。
反正这个男人留在床上也没什么用。
唉。
夜幕渐深，惟闻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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