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没有对白晓做出的决定有任何反驳。它平静地听完了白晓的话，转身就离开了门口，朝着电梯门口走去。
白晓独自站在敞开的门口，茫然地看着机器人的背影。
她小声说：“不是……这儿怎么锁门啊？”
但在她犹豫的时间里，机器人已经走得没影儿了。周围的房门也都紧闭着，完全看不出里面有人还是没人。白晓纠结了一下自己是追上去问机器人，还是给紫star发一条消息询问……
再或者，是她自己先琢磨一下，如果实在没办法，再去问问别人？
白晓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能少打扰紫star，就少打扰紫star。
她看房门。房门上只有与房门融为一体，两者之间毫无接缝的门把手。从外部看，没有可以被称为“锁”的部件。
白晓试着握住门把手。门把手的触感微凉，再在她的手心里慢慢变得温热。
她稍微安心了些，慢慢把门推开。
狭窄的门缝变宽。这间房间看着像是尚未装修过的样板间，除去必要的家具——一张床之外，房间里没有别的家具。
天花板上的灯散发出温和而宁静的柔白灯光。
白晓走进房间，轻轻将房门关上。它轻柔地和门框吸附在一起，发出轻柔的“咔哒”声。机械声音响起：“欢迎您回来，白晓。”
白晓一愣。她从这句陌生的机械音里，听出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白鸮那名把她误认成白鸮的智能管家，也是这么称呼她的。虽然白晓不喜欢被当作白鸮，但是当时，白鸮的身份确实为她带来了不少便利。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失去了身为“白鸮”的便利，但也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名字。她独自身在异乡，只有自己的名字是她能够确定自己身份的锚点。
白晓站在灯下深呼吸。她离开了那颗充满白鸮影子的星球，也拥有了新的工作和住所。
这里就是她的小窝——虽然这间卧室也同样在星海星盗团的庇护下，但至少现在，她能在这间房间里得到片刻的平静。
这就很好了。
白晓想。
只要她能用自己的双手，挣出一个足以让她遮蔽风雨的小屋就好。
至于其余的事情……不管星海星盗团打算怎么对待她，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让她离开星海星盗团，前往帝国而已。
白晓虽然不认同帝国的种种暴力行径，但她确实对帝国没什么想法。只要能给她发工资，让她安安稳稳地生活，那她也能两眼一闭，诸事不管。
白晓深呼吸的时光愉快而短暂。
她垂下眼，沉默地看着地面。
她……她真的能诸事不管吗？虽然她没办法确定巳星几人所称的过往是否属实，但是她确实曾经站在人群中，听见她们发自内心的大声呼喊。
她们那响彻房间的呼喊，又怎么会丝毫都没有传递到白晓的心中呢？
白晓沉默地闭了闭眼睛。声音回响震荡，她分明独自站在房间中，但那些声音却长久在她的耳边回荡。
她已经听见了。
她就没有办法假装自己听不见。
就算巳星几人说出的都是假话，那别的星海星盗团成员呢？她们说出的话也都是假话吗？
白晓摸了摸眼睛。她的眼睛湿润，泪来过又走，只留下眼角一点细微的泪痕。
她能做什么呢？
她能做什么吗？
白晓茫然地环顾了这间房一圈。这里没有厨房，只有一扇通往卫生间的小门。她检查了一遍房间，这才走到床边坐下。
她暂时没有更多的力气去思考房门和门锁了，至于明天要怎么出门……就等到明天再说吧。
白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她穿了大半天的黑大褂终于得了闲，被她脱下来放在床边。她穿着自己的外套，合衣躺在床上时，又想起自己忘了事。
白晓摸黑大褂的口袋，把自己的手机和熟睡的九九都掏了出来。
九九在她的手心里机灵地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一眼白晓，就很不聪明地一歪头，继续睡了。
白晓笑了笑。虽然她现在来到了不同的地方，但是好歹有这只小鹦鹉陪着，应该也算不上孤单。
她把九九放在枕边，贴心地用黑大褂给它堆出了一个小小的窝。九九仍旧沉沉睡着，头紧紧地贴着胸口的绒羽。白晓堆完了窝，再看自己的手机。
她看了半分钟的手机锁屏，这才输入解锁密码。
她已经许久都没有打开过自己的手机了，但它看起来仍旧和之前一样。即便被紫star换了电源，但它仍旧如旧。
白晓的眼眶又一热。她赶紧眨了眨眼睛，把尚未凝聚起的水花都眨干净，这才紧张地划开解锁成功的界面，看手机桌面上的那些软件。
软件里的数据都在。不论是她下载的小说还是缓存的漫画都在。白晓刚松了口气，再紧张地点开自己的联系人。
妈妈、弟弟……也都在。
白晓点开妈妈的电话，不抱期望，但又抱着一丝希望地，拨打了这个电话号码。手机里传来熟悉的“嘟嘟”等待音，白晓坐在床边，紧紧揪着被子等待。
她的心和期待，在一声又一声的忙音里，逐渐沉了下去。这片忙音像是无底的泥沼，她的期待一沉下去，就怎么都再找不回来了。
连那段“您拨打的用户暂时不在服务区”的声音都没有。
只有一声接一声，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不会停止的忙音。
白晓挂断了电话。
她看着重新回到了联系人界面的手机屏幕，切出去打开了短信。
她点开了某个长久未点开的对话栏。对方曾经给她发过许多信息，但最近因为她不回消息，发来信息的频率也低了许多。
今天吃了好吃的菜，明日去有趣的地方玩了。中间夹杂着许多催她回家看看住住的闲话。
白晓看着，眼泪又止不住了。
她深吸了口气，平静地用袖口擦去了眼泪。之前妈妈发来的消息虽然讨厌，但现在她身处难以回到故乡的异乡，才真正感觉出家乡的好，妈妈的好……
那倒也没有。
白晓想。
倘若被妈妈知道她的想法，大概会指着鼻子骂她冷酷无情的。
但没办法。如果白晓不这么想，不用等到之后留在妈妈身边，让妈妈享清福；早在她上学时期，就会被霸凌她的学生们逼迫自杀了。只有她这么想，她才能清楚地知道什么是对她好的，什么是对她坏的。
在她对自我的认知更加清晰之后，她还明白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
恃强凌弱是坏，帮扶弱小是好。白晓见过许多活得畅快的坏人，她也没有帮扶过多少弱小……但她总想着，如果能让世界上少一个和她一样的人，是不是会更好。
如果能多一个好人……或者只是更好的人。对方有可能保护另一个小小的白晓吗？
白晓不知道。
但或许，她已经变成了会保护另一个小小的，和曾经的自己相似的小家伙的……好人。
白晓的目光落在枕边的九九身上。这只小鹦鹉全然不担心白晓对它有威胁，安心地闭着眼睛熟睡。白晓将它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枕边，对它来说似乎也只是换了一个小窝。
白晓在哪里，它的窝就在哪里。
白晓看着熟睡的九九。她还记得这只小鸟在她晕倒前的鸣叫，与那段自己似曾相识的，昏黑中的小夜曲。她清醒的时候听它会觉得有趣，但昏迷时听，就觉得是天籁了。
白晓的目光柔和了些。她抹去那些自顾自流出的眼泪，再看了眼联系人里新添的几人。
巳星三人的名字都在里面。
白晓关上手机，小心地扯开了些被子，合衣躺了下来。
她已经离开妈妈，离开故乡许久。现在身处的异乡，也和之前呆着的异乡没什么区别。
……该是睡觉的时候了。她想。
她期望自己会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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