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时后。
某村落附近的道场边。
两辆越野车一前一后地停着，队伍里的人正有序地在空地上安营扎寨。
甘甜和许尔若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坐在一边的石凳上，连蒙带猜地跟村里的阿爹阿婆们聊天。
甘甜刚刚通过许尔若了解到，她们此行的课题是寻找濒危鸟类的朱鹮的生活踪迹。
不久前有骑友在附近的林子里拍到了这种传说中寓意吉祥的“神鸟”，发到网上，引起相关部门的注意。
但由于照片清晰度不高，真实性有待考证。
她们需要确定这里是否是新的野生朱鹮栖息地，并尽可能地寻找朱鹮的踪迹。
“累了可以去帐篷里休息，我陪他们到山上去放设备。”
甘甜吃了颗村民递过来的野果，被酸的鼻子眉毛皱在一起。眼前骤然摊开一只手，她想也没想张嘴吐掉。
季舟表现得比她还自然，一边用纸包住手心里她吐掉的果子，一边用熟稔的语气告诉她之后的安排。
甘甜脸颊发热，耳根子火烧一样，囫囵地应声。
为什么有纸不直接给她，反而用手接？
“我一起去。”许尔若目光在两人身上短暂停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
她的视线一直平静，对甘甜没有敌视，面对冯复白也没有欢喜。
车上冯复白因为季舟对甘甜的“示好”发脾气，讽刺季舟没有眼力见，对别人的女朋友乱献殷勤。
她也一直平静地坐在后头，不声不响，用一种冷漠的眼神旁观恼怒的冯复白换到另一辆车上。
许尔若一走，营地里就只剩她和冯复白、傅子皓，甘甜不想跟这两人大眼瞪小眼，立马起身跟上去。
望着几人远去的背影，傅子皓和冯复白不约而同地穿戴好装备，沉默地跟上。
网上传播的那张朱鹮的照片没什么特殊的，背景是郁郁葱葱的枝叶。
唯一能辨别方位的特征，是能在照片的边缘看到一片平缓的丘陵。
艰难寻找一圈，众人也不见朱鹮的踪影。
天色渐晚霞光万道，众人已偏离最初制定的“在林子边缘碰碰运气”的路线，进入丛林深处。
季舟记起自己向导的身份，停下脚步，“先回去，明天早点来。这一带晚上温度降下去会有雾障，不安全。”
“不去那边坡上看一眼吗？”许尔若工作时严谨专业，她站得挺拔，眉眼之间充满坚韧的女性气息，手上举起打印出来的照片对比前方，“如果站在高处往低处拍，也会拍出这样角度的照片。”
“骑友怎么可能进到这里面拍照片？她们骑车肯定是走大路。”
一路沉默的冯复白率先开口反驳，他往甘甜这边冷冷看了一眼，转头对许尔若做出担忧的表情。
“很危险的，尔若。”
许尔若对他“好心”的劝告充耳不闻，询问方诩的意见，“队长，你觉得呢？”
方诩看了眼手表，反复对比之后沉吟：“值得去一趟。”
“半小时。”季舟观察天光，给出极限时间，“不然我们很难在天黑前赶回去。”
看起来近在眼前的山坡，要从密林里穿行过去却不那么容易，队伍几乎是掐着季舟给出的时限抵达。
甘甜对考察工作一窍不通，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跟随许尔若和方诩，两人在朱鹮喜欢筑巢的高大乔木附近布下隐秘的监控设备，随即采集了附近树上鸟类的粪便留样。
距离乔木不远的西边，许尔后还采集到石头上一些类似黑色粉末的残留。
队伍的气氛一下热烈起来，方诩用冷静的声音在甘甜身后科普：“可能性很大，朱鹮的繁育期刚刚过去，它们求偶时后颈会分泌出的一种黑色粉末，让羽毛变成银灰色。”
原来是这样。
甘甜连连点头，她身边的季舟不动声色地往这边瞥了眼，抬头看了看前方正在西沉的太阳。
“要走了，方诩，喊上你的队员。”
几乎就在季舟声音落下的同时，甘甜骤然感觉到一阵晕眩，她随手扶住身边的树，才发现竟然连树都在起伏。
“怎么回事？”
“地震了吗？”
……
有人在说话，但在极度惊慌之下，甘甜并不能分清是谁在说话。
远方的山林突然开始浪一样的汹涌起伏，就像是岩土里有只蛰伏已久的巨兽正在向这里奔袭。
甘甜被人攥紧手腕往下山的方向跑，一步还没落地就落下下一步。
【怎么回事A092？】
方诩的手干燥有力，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但面对庞大的自然，人还是太渺小了，丛林巨浪近在咫尺，快要把它们吞没。
脑中响起滋滋啦啦的声响，A092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卡壳的老式碟片机。
【……坍塌……融合——】
甘甜勉强分辨出其中的两个词语，下一瞬，世界仿佛陷入一片静止之中。
黑暗代替土地掩埋了她，理智尚存，但感官的一切在眼前瞬间消失。
像是入夜前躺在床上，思维一层一层一层下坠，然后猛地跌落——
甘甜骤然惊醒，惊惶地抬起头。
不是实验室，也不是睡眠舱。
古色古香的房间。
她还在副本里。
“醒了吗？”
她身下传来男人的声音。
甘甜诧异地往下看，对上一双带着淡淡戏谑笑意的眼睛，甘甜腾地一下从季舟的身上弹开。
季舟但笑不语，起身似笑非笑地动动被压得发麻的肩膀，若无其事地围着这间屋子转一圈。
他比甘甜醒得早一些。
但太久没能够好好的看看她，便没有推醒她。
“这门打不开。”
甘甜不信邪地又拧了拧门，门没有被锁死，门闩是打开的，但无论她如何用力，向内开还是向外开，门都纹丝不动。
季舟走过去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原本轻松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这门没什么特别的，甚至能从门的小缝看清外头的堂屋，但是就是怎么都打不开。
“这是哪里？！门怎么打不开？！”
一声暴喝响起，甘甜和季舟对视一眼，听清那是傅子皓的声音。
与他们一墙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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