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看到年轻人的那一刻，连自己埋在哪里都想好了。
韩非跟他解释，但是自己口齿不清楚话又说不明白，最后还是李斯上前一步，承担起了沟通的重任。
“这位小兄弟误会了。我们只是看到各位如此辛苦，贫穷民弱，故而想带各位去咸阳城。”
“咸阳城?莫不是大王所在的地方？”紧赶慢赶的老者过来就听到这句话，顿时有些激动的说道。
“正是。”李斯连忙点头，察觉到老者对大王的重视，连忙补充问道，“敢问老人家可是见过大王?”
“唉……昔年曾为武安君手下一卒子，见过大王的风采。”老者回想起昔年的时光，眼睛里也有了神采。
“爷爷……”年轻人还没有见过自家爷爷这么激动的样子，李斯赶紧趁热打铁。
“既然如此，那么你就该相信大王！不用担心我们会怎么样，你看你们那么多人，我们只有两个人，怎么样也不能伤害你们的。”
年轻人这倒是相信了他的话，再次看向那两个他认为的陌生人问道。
“那你们带我们去咸阳城做什么？”
于是，李斯尽量用好让人理解的话解释道:“你们因为秦法的严苛故而出逃，而我师兄弟二人此次游历秦国，也正是为了改善秦法。带你们前往咸阳城面见大王，也正是让各位大臣见识到秦国子民的生活，如果成功了，秦法修改，那你们也就不用躲在深山里。”
“我李斯和其韩非师兄保证，定会让各位安全的同时又能吃饱。如此还望各位信我，与我师兄弟二人走上一遭。”
这下村民们连带着那个年轻人都没了主心骨，犹豫的同时都看见了老者。老者不知想到了什么，依旧点了点头。
“昔日武安君与大王的情义历历在目，今日老夫也愿意相信您二位。如此，老夫连带着诸位村民的性命皆交付于此。”
说完老者深深一拜，韩非和李斯连忙拖起他的两边，说起来如果这老者说的话是真的，那么他可是在长平之战活下来的老兵，虽然不知道为何没有像是获得丰厚的奖赏，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被逼的到深山里去。
老者被扶起来之后说道:“老夫名黑聚，这是我的孙子黑江。”年轻人也就是黑江在爷爷的拉扯下丢下了手中的木棍儿，随后干脆利落的认错。
李斯和韩非自然不会跟他计较，同时村民们也赶快回去收拾东西，至于如何离开——实际上这些村民们有自己的渠道，他们过来的时候是断崖式的往下滚，但村民们却能够依靠复杂扭曲的树枝，稳当的往上走。
除了年纪比较大的老人，尤其是黑聚需要他的孙子背着，其他的下到三岁的小孩也能够奋力地抓着树枝。
行走到能够走路的道上就更轻松了。至于他们的东西也着实不多，有一些能够吃的口粮，年龄小的孩子顺便路上扯一些无毒的树叶，揣在怀里。
按照他们说有嘴里有东西嚼着，肚子也不会那么饿。
韩非和李斯并肩行走时，突然说:“师，师弟，你为何，突，突然改变了口，口风？以及……如果，我，我们要养这些人，人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花销。”
李斯装作不经意环顾四周，这个村子能主事的人都走在前面带路，他们身边的都是一些沉默寡言，不知事的村民，只知道沉默的埋头往前走。
所以李斯就拉近与韩非的距离，用十分小声，如果不是韩非细听的话，根本听不见的声音，语气里带着慌张。
“我的好师兄啊，你可别说话了。如果我不那样保证，他们怎么会让我们离开呢？不过我说的也是实话，我们俩师兄弟的功劳还得靠他们呢。”
“至于师兄你说的养他们，那就养呗，总不能我们办成的事，大王连点儿奖赏都没有。况且，再不济我们还有我们的小师弟呢，小师弟可是太子殿下，我们给他送人来了，帮助他积攒名望呢，就凭这点也不可能把这些人拒之门外啊。”
韩非哑口无言，并不能否认自家师弟说的是对的。于是两人继续赶路。
脚下深一脚浅一脚的泥地，韩非边走，心里却直发愣。师弟可真是厉害啊，光凭着那一张嘴和几个保证，便能让这个村子里的人跟着他们一起。
如果没有师弟在身侧，他自己结结巴巴的口吃解释不清楚，还不知道事情会闹到什么地步呢。
就这样想着，韩非是如此的羡慕李斯的口才，若是他天生与常人一样那该多好啊，能够自在的与别人交流。
心里想的杂事就多，连李斯叫他的声音都没听到。直到李斯猛然戳了下韩非，韩非才愣然的回头。
“怎么了，师弟？”
“师兄你没事吧？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了，都没听到。”李斯有些担心韩非的状态，他可知道韩非可是韩国的公子，莫不是这些日子苦太多，让这位公子有些受不了了。
不过他还是继续询问这问题:“师兄，你可已经想好了该如何改善秦法？”
韩非听完了问题，就已经强迫自己心神静下来，认真思索片刻便将自己的猜想说出来。
虽然他说的磕磕绊绊，口齿不清，但李斯仍然能从他残缺的字眼中拼出他的想法是多么的惊人伟大。
而且韩非越说越激动，讲到高昂之处还会用手中当拐杖的树枝摇指远处的山河，那一刻他身上的残缺已经不是缺点，整个人都闪烁着光辉，让人倾慕。
李斯的眼神暗了暗，他的师兄讲的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好到把他的猜想，把他为补充的全都说出来了。
韩非的才华是那么的惊人，而自己——李斯从来都不认为自己蠢笨，却也不得不承认在自家师兄的面前，自己就好像是萤火比明月，鱼目比珍珠，让自己如何能在嬴政面前大放光彩呢？
“师弟，师弟，李，李斯师弟？你，觉，觉得我的想，想法如何？”
韩非讲完了，便询问一直充当他听众的李斯的看法。李斯自然是回过神来，对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好哇，太好了！师兄啊，你的才华还是那么的惊人。”比我要好上千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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