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模之后，时间像按下了加速键，春风在仿佛在一夜之间吹绿了一个城市的绿植。
教室里的咖啡味茶味更浓了些，老师们不再提醒他们注意力集中，而是和他们说要调整好心态和身体。
柳絮在不知何时飘满天际，又在不知何时没了踪迹。
临川的春天格外短促，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只是一个恍惚，只是几个低头，他们就被推到了一个夏天。
蝉鸣不止，热浪翻腾的夏天。
-
每科的最后一节课，老师们也没有停下讲课的步伐，只是在最后的几分钟简短道别。
一直三令五申和他们强调高考很重要的老师在此时开始部分否定他们曾经的话。
宝哥少有地坐在讲台上和他们说话，面上带着笑：“……快到考试了，免不了想多说两句，高考是一场考试，它当然很重要，它可能会是你人生中遇到的相对而言最公平的一场考试，它会阶段性的决定你未来四年，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去路，它甚至会是某些人改变自己一生的节点。”
“一直和你们说它很重要，要抓住这个机会，但其实，一次考试再怎么重要都决定不了你这一辈子，高考结束后，你们都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它绝对绝对不是你人生的终点。”
“压力肯定得有，这没压力了你考试时睡上了还行？”
“但也放轻松，都教了你们这么久了，你们可是我亲传弟子，那几道物理题还能难上你们？好好考，没问题。”
“……”
宝哥断断续续说了很多，他很少拖堂，这次却拖了五分钟，但没有一个人催促，没有一个人着急，所有人都在安静地听着。
他最后说：“行，就说到这里了，祝同学们考试顺利，考出自己理想的成绩。”
“同学们再见，考试加油！”
48名学生最后一次在物理课堂上集体起立，最后一次说：
“老师再见！”
-
高考两天。
许祝从海宁飞回来待在家里，被杜悦安和许平安派去接送许愿。
考完每门后他也没问考得怎么样。
或者说。
不需要问。
他姐就差把“我发挥超好”几个字写脸上了。
就是在考英语前话特别多。
“许祝，今天下午考完就结束了，考试两天你居然连个花都没有给我买，我简直太伤心了……”
“古人有言，行百里者半九十，这两天的其他题都很简单，万一英语上难度了怎么办……”
“……”
许祝听着她碎碎念，抬眼看了她一眼：“我帮你算算。”
“嗯？”
“这个还能算？”
许祝面无表情：“伸胳膊。”
许愿顺从的把胳膊伸过去，许祝两个指头在她手腕上非常敷衍地搭了一下，对她说：“算完了。”
“喜脉。”
“今天下午你会发挥得很好。”
许愿：“……”
她忿忿：“你剽窃我创意。”
“你注册专利了？”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现在你可以剽窃我的创意，明天、明天你指不定做出什么呢，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掰回正轨的。”
“……”
许祝开口就想说什么。
想了想还是放弃。
算了，这个神经病她今天高考。
-
高考这两天，临川连下了两天雨，英语考试时天还是阴的。
走完一系列流程，许愿坐到了教室里。
窗外下着小雨，室内闷热但并不开窗，头顶的灯光亮着，教室里一片安静。
安静地发卷子，发答题卡。
安静地答题，翻面。
写完最后的作文时，还有二十分钟。
许愿前前后后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她的卷子，但什么都没改。
最后一分钟。
亮光投进教室，她偏头看过去。
室外，雨过天晴，金光灿烂。
她在绵长急促的铃声里合上笔帽，随着或安静或喜悦或悲痛的人群一起走过光线黯淡的走廊，穿过楼内的大铁门，看见了澄明的天空。
想象中，考完试的那一刻她应该欣喜若狂，应该如释重负。
而当真正考完时，许愿却发现浮上她心头的只有淡淡的恍惚感。
仿佛阴雨天里的那几场考试是一场梦，仿佛高三是一场梦，仿佛高中三年都变得不可以追寻。
她考试的考点出大门时要走一条很高很长的大台阶，从上面一看，就可以看到考点外的人。
她考试的教室在最高层，所以她出来时，考场外已经没有多少人在等待。
走到最后几节台阶，她从台阶上向下看，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他穿着浅灰色外套，抱着一束向日葵，目光和她对上时，笑了一下。
喜悦的情感在瞬间翻腾上来。
许愿一下子跳了四个台阶，跑着扑抱住他。
江沉月伸手接住了她。
“你不是还有一门随堂考吗？怎么突然来了？”
“嗯，上午考完的。”
“哦……”
拥抱时，他几乎在她耳边说话，酥麻感顺着尾椎骨爬上来，许愿最扛不住的就是有人在她耳边说话，非常痒，更别说是他。
许愿立刻就准备松手。
恰在此时，看到远处有人抱臂看着，眉梢微挑，唇角轻扯。
手里还拿着一束向日葵。
许愿一僵。
她松开江沉月，指了指她弟示意，许愿朝他走去，干笑两声：“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我怎么没看见哈哈——”
许祝轻扯了下嘴角：“那你眼神还挺不好的。”
许愿：“……”
许愿接过他手里的花。
花被拿走后，许祝抛下一句：“那我走了。”
“诶——”
许祝头也不回：“一个电动车载不了三个人，坐你的公交去吧。”
许愿没忍住，笑出声。
-
五点多，雨过天晴，天光明媚。许愿怀里抱着两束向日葵，和身边的人慢慢地走。
长风拂过，树叶簌簌作响。
午后大片大片的水洼倒映着天空的模样，阳光透过水面反射到眼睛里。
走着走着。
许愿踩着人行道上的方格，问：“你还记得吗？你还欠我一个愿望。”
“嗯。”
江沉月点了点头。
就在她准备说什么时，他停住了脚步，许愿跟着停住，抬眼看过去。
鸣笛声混着风声作响，他眉目低垂，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唇角带着笑，目光和她对上，黑亮的眸中似有她的倒影。
她听见他说：“我喜欢你。”
她笑。
她抬了抬下巴，一字一顿地、骄傲地说：“我知道。”
“我的愿望是，让你诚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笑：“什么？”
她认认真真地看向他，笑容比她身前的向日葵都灿烂，她喊出那个许久不再喊出的称呼：“同桌。”
“高考后，成年后、谈恋爱还算早恋吗？”
他愣了一下，闷声笑。
“不算。”
许愿若有所思：“哦——”
“为什么会问这个？”
许愿一本正经：“因为你和我说早恋不好。”
江沉月恍然回想起，哑然失笑，停顿了一会儿说：“我以为我们算早恋。”
许愿耳尖烫了一下。
“当、当然不算啊，你刚刚才和我表的白，而且人家早恋又牵手又亲的，我们……”
说着。
许愿的话停住，因为眼前的人捉住她的手将向日葵从她身前挪开，亲在了她的酒窝上。
一触即离。
他垂眼笑：“那我补上？”
许愿脑子有点发懵。
好几秒，她才结结巴巴地说：“现、现在亲，顶多算谈恋爱，才不是早恋。”
“嗯。”
他牵上了她的手，温声重复：“我们在谈恋爱。”
许愿脸烧得通红，说不出话了。
酒窝却怎么撤，也撤不掉。
-
仲夏夜的风仍带着燥热，高考完的这个晚上，他们时隔两天再次在教室重聚，却恍若隔世。
对答案，打游戏，欢呼，整个学校里只有高三生。
但最终，在彼此的目光中道别。
出校门时，许愿回望了一眼夜色中的附中，此时，晚三结束的自习铃声才刚刚响起，而高三生已人去楼空。
严格限定的铃声再规定不住按捺不住他们，她的高中时代好像也在铃声里落幕。
忽然，她听到有人喊她。
“许愿！”
她转头，所有的朋友都在前方，她喜欢的人也在，他们冲她挥手：“说好的去吃烧烤呢，就差你一个人了。”
“就知道你最喜欢卡点。”
“我们等的花都谢了。”
“江沉月都在这儿你居然这么不着急，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哈哈哈哈哈。”
“……”
她朝他们飞奔而去，笑着喊：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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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想飞上天版」：
朝着月亮许个愿。
月亮说，我如愿以偿。
[图片]
〈照片里，十指相扣，向日葵绚烂〉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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