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时知宴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句，他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了。
他和方清婉只有过那一次，难道真这么巧才一晚她就中招了？
“知宴，我怀孕了，”方清婉怕他没听清，又笑着重复了一遍，“知宴，你在听吗？”
一手揉着自己的肚子，“我是说，我肚子里有了我们的宝宝。”
“知宴，你不高兴吗？”
方清婉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絮絮叨叨地向男人诉说着，“我这两天一直犯困，妈妈担心我，一直催着我来医院做检查。
我这不是最近忙着设计珠宝吗？哪里有时间，天热也没怎么有胃口，今天早上起来没多久忽然就晕倒了，以为是中暑，到医院一检查才发现怀孕了。”
方清婉的声音不算太大，似乎是有些虚弱，地上跪坐的尹凝然闻言身子一僵。
瞳孔缩了缩，更加抱紧了自己的身子，像只蜷缩的小猫。
趁着男人聚精会神在打电话没注意到她，悄悄往角落里挪了挪。
“知宴，知宴你还在听吗？”
对面方清婉掐着自己的指甲，这通电话从一开始就是她自己在唱独角戏，对面的男人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要不是通话界面还在，她都要以为他挂断了电话。
“我家阿姨今天请假了，妈妈身子不好你知道的，”电话里的女人听起来柔柔弱弱，楚楚可怜。
“你能不能来医院照顾我一下，我知道你工作忙，可是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我第一次怀孕也没有经验。”
方清婉越说越入戏，最后险些要挤出几滴泪来，“知宴，我一个人在医院真的很害怕。”
这边男人握着手机，眼中的神色变了又变，眸底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沉吟片刻，“你先好好休息，我半小时以后过去。”
“那太好了知宴，我就知道你一定很在乎我们的孩子，”那头方清婉捏着电话，喜极而泣，还以为他不会来。
“那我先不打扰你了，先挂了，路上开车小心。”
“嗯，”男人淡淡吐出一个字，全程总共说了不超过五句话。
这次方清婉难得的没有拖泥带水，主动挂了电话，时知宴默了一默把手机塞回兜里。
他的眼神依旧冰凉没有什么温度，眸若深潭，尹凝然却从他身上看不到一丁点初为人父的喜悦。
似乎刚才方清婉的电话只是在向他陈述一个很平常的事实，和今天买了一件什么衣服一样淡定。
大抵是因为这男人生性寡淡，喜怒都不形于色吧？
尹凝然看不懂他，也不想去兀自揣测，她暗暗庆幸，方清婉怀孕了，这个像定时炸弹一样危险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对着她发疯，应该就不会再缠着她不放了吧？
他应该多抽空陪陪自己的未婚妻。
如她所愿，时知宴果然也没有再为难她，高大的男人默默偏头看了她一眼，又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随后开了门，大步出了套房。
一个字都没丢给她。
尹凝然哭笑不得，所以她是被他给抛弃在这里了吗？
这里荒山野岭的，远离市区，环境优美的同时打车也不便，她打开手机看了看，新手机刚用第一天她还有些不太适应，附近根本就没有出租，更别说公交车了，最近的公交站点都要走十几里路。
又是在半山腰上，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慢慢爬起来，只能凭着感觉一步步摸索着往回走。
要是她走得快的话，说不定能在天黑之前赶回去。
出了酒店，先给姨妈打了个电话，她心情忐忑，害怕姨妈会问她这一天一夜去哪里了，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打电话为什么关机。
电话很快接通，尹若芬熟悉的声音传来，听着似乎很高兴，“凝凝啊，昨天相亲相得咋样啊，还满意不？”
尹凝然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看来姨妈还不知道昨晚的事，要不然不可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和她对话，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姨妈您别提了，那个相亲对象一点儿都不靠谱。”
她大致向尹若芬简要说了说昨天相亲的情况，那个穆成家里是有点小钱，但是为人小气，还是个妈宝男，最后吃饭的费用还是AA制。
她不是在乎这点钱，单是婚后必须在家照顾婆婆不能出去工作这一点，尹凝然觉得自己无法接受。
她在新闻上看过一篇报道，有女方和相亲对象出去吃饭，连点的油菜根数都要平均到AA，当时感觉是个笑话，现在自己亲身经历了，才发现有可能是真的。
她的梦想是当一名记者，这个梦想在她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在心中萌芽了，像小树苗一样慢慢越长越大，而且以后姨妈年纪大了，她还要给她养老，她必须得有自己的经济来源，不能总是依赖男方。
“这样啊凝凝，”那边尹若芬听后也很气愤，这年头男的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什么人渣都出来相亲，这更加印证了她心中对于男人的厌恶和仇视。
“都怪姨妈岁数大了，这次识人不清，没打听好就催着你去，”尹若芬一脸歉意，“凝凝你别怪姨妈，你母亲不在了，我一直把你当作亲生女儿看待，除了没有生你，你是我一把屎一把尿辛苦拉扯大的，我也是替你打算，姨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嗯，我知道，”尹凝然也有些伤感，吸吸鼻子，攥着手机，茫然四顾，周围都是树，树冠高大，严严实实遮住了公路，附近一辆经过的车子都没有。
“我不怪您，我知道您也是为了我好。”
“好好好，凝凝你不怪我就好，”对面尹若芬也湿了眼睛，“我最近恢复得很好，多亏了你给我请的那个护工，等再过几天要不我就出院吧，这些日子光在床上了，躺久了我这老胳膊老腿都快断了。”
“等着我给您问问医生，”尹凝然走得腿有些发酸，锤了锤继续往前机械地挪动步子，日头毒辣，她出了一身汗，“医生要说能出院的话，我们下周就去办出院手续。”
她其实是想让姨妈尽量多在医院待几天的，可是姨妈担心钱，急着赶紧回去做工，害怕请假时间一长主家就把她解雇了。
尹若芬就是典型的对别人大方落到自己身上就花钱小气的家长，从小到大，她的书费学杂费都是姨妈省吃俭用给她一点点攒出来的，她每次交钱，尹若芬从来眉头都不皱一下，给自己买件新衣服却怎么也舍不得。
她知道，姨妈是小时候穷怕了，怕把钱花光了，供她念不起书。
哪怕她后来上了大学有能力做兼职赚一点钱了，跟尹若芬说了多少次，让她对自己好一点，多买点好吃的，买件好衣服穿，姨妈表面应着，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还是省吃俭用。
慢慢地，尹凝然逐渐意识到，她改变不了姨妈的老思想，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多挣钱，手里有票子心中才有底气，这样她才能在需要的时候拿出来。
“那行，我先挂了凝凝，今天天儿不错我出去走走，你记得早点回学校啊。”
请的护工每天都会定时来医院，天气好的时候也会搀扶着她出去溜达一圈，去外面的连廊下坐坐，看看花听听鸟叫，尹若芬感觉自己腿脚都轻便了不少。
“好的姨妈，您放心吧，我不会耽误学习的，”她趁着假期的时候已经把老师布置的论文提前早早写完了，只等着期末的时候交上，考试什么的也都不在话下，门门科目九十加。
尹凝然刚挂断电话，前面一段路两边树苗还小，似乎是刚栽的，遮不住头顶的大太阳，她顺手摘了一片大大的植物叶子顶在头上当遮阳伞。
不知走了多久，她腿都累快断了，终于看见一辆黑色的车子从对面转弯处朝她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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