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西玲心里想着陈居安不声不响地回来，又不声不响地买房，这大概是要定居下来的意思。从这个层面看，他还算靠谱，至少周敏不用再为异地或异国的事情担心，也不用面临将来是否要离开本市的抉择。
周敏心想怪不得陈居安这么穷，原来和他一样成了房奴。她自己好歹每个月还有稳定收入，陈居安放弃从前的高薪工作，现在只依靠公众号收入大概率会有点艰难。
买房子这个事对陈居安来说不算艰难，只是有没有必要和是否要从长计议。事到临头，既然房东要卖他暂时又不能搬，那只剩下“买房”一个选项。做决定和付款，都没用很长时间。
“也是最近才买的。房东急售，所以……”陈居安有点心虚，不知道周敏会不会因为他有钱买房没钱付账而以为他在装穷，因此要求他立刻马上还钱。
梁西玲点头，表示理解。她也不想搬家，可她既不能买下房子也不想买下房子。
一桌四个人，八个盘子碗，只有包子一个人在认认真真吃鸡。
梁西玲夹起烤鸡下方的玉米段，如果不是因为包子喜欢吃肉，她恨不得顿顿凉拌西兰花胡萝卜或者小米粥就泡菜。
“别光啃玉米，你要是怕上火，尝尝蒸鸡。”周敏给梁西玲夹了一个鸡中翅，来自有做记号的那一盘。
“二手房，首付是不是挺高的？”梁西玲夹起鸡翅，假装无意地问。
“没有具体了解过，应该还是五成。”陈居安没有想过贷款，如果当时钱不够，他会把魔爪伸向周游。
“应该？所以你没有贷款，你是全款买的？”梁西玲有点惊讶。
周敏转头看向陈居安，正对上陈居安投来的略微心虚的眼神。
“呃……对。”陈居安心想完蛋了，周敏对他那点微弱的同情心要崩塌了。虽然他交代的时候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现在这个点上提到了不说，以后再说问题可能更严重。
“看来这几年存款挺丰厚！”梁西玲心里的羡慕嫉妒恨已经写在脸上。都是同龄人，可是不同命。
“所以，买完房子基本被掏空。”陈居安余光看向周敏，周敏在思考什么时候把债要回去。
“好在有朋友帮忙，还有好心人的投喂，暂时还过得去。”陈居安再次看向周敏，周敏回了她一个白眼。
谁要当好心人？谁他妈的自己没钱还给别人送温暖？这不是有毛病么？周敏不想当伟大的好心人，她也当不了。
周敏看着盘子里的蒸鸡和烤鸡，想起上次超市花109块买的鸡，再次肉疼。她可真多余，人家有朋友帮忙，有各种投喂包裹，她何必呢？
“吃完饭，我们把账算一下。”周敏努力保持平静，甚至嘴角还带有一点微笑。
“什么账啊？”梁西玲顺嘴一问，周敏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起风了，阳台上的窗帘被吹得飞起。天完全黑下来，楼下传来晚饭后散步的大爷大妈的说话声，还有小孩子奔跑追逐的叫声。
包子已经吃饱，吃得肚子圆滚滚，可手里还抓着一块烤鸡，小口地嘬着。
气氛有点紧张，包子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三个大人为什么突然沉默，她拿起手中的鸡块叹了口气。
“怎么了？”周敏给包子又夹了一块烤鸡。
“烤鸡太好吃了！可是我吃不下了。”包子觉得这是她长这么大吃过最好吃的烤鸡，“要是以后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烤鸡，可怎么办呀？”
“哦，这是个问题。那你想到解决办法了么？”周敏把包子碗里的烤鸡夹走，包子不以为意，她实在吃不下。
“我想吃的时候，干妈会带我来叔叔家么？”包子看看周敏，又看看陈居安。
猝不及防，周敏问出去的问题又被反弹给她自己。她此刻心里不情愿承诺包子，但又不想欺骗小孩子。做大人好难啊！
“说不定以后会遇到更好吃的烤鸡呢？”梁西玲拿纸巾给包子擦嘴。
“会么？”包子觉得陈居安做的烤鸡已经非常非常好吃。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吃到更好吃的烤鸡，但总会有更好吃的东西出现。当然，在你想吃我做的烤鸡的时候，你可以让你干妈告诉我，我来给你安排。”陈居安努力挽尊给自己拉票。
小孩子虽然不一定能做最棒的队友，但一定是大人间最好的纽带。
包子看向周敏，希望周敏像陈居安说的一样答应她。周敏没有回应，只是摸了摸包子的头。陈居安起身收拾餐桌。
比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好吃的烤鸡，周敏更加不知道陈居安还有多少放在心底没交代的事。可是为什么要和她周敏交代呢？似乎她也没有这个立场和权利。
周敏自嘲地笑出声。包子和梁西玲同时看向她。
“没事，我只是……想到一点事。”
陈居安在厨房里打包，桌上没吃完的烤鸡全部装盒给包子，老乡寄来的另一只烤鸡处理干净让周敏带回家。
“忘了问，包子更喜欢哪一盘烤鸡？”陈居安把打包盒装好放进袋子里。
“这盘好吃，这盘更好吃。”包子不知道两只鸡具体有什么不同，听上去有点像总被问起的“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一类的问题。大人总是套路，她已经学会了一些反套路。
更好吃的那一盘是被标记为老乡家的鸡。
“好嘞。这些烤鸡给你带走。什么时候想吃了，欢迎再来！”
晚饭散得比预想的要早。陈居安拿着银行卡，一直把周敏送出小区。
风有点大，周敏的披肩发被吹乱了。她的心也有点乱。有些问题她还是不知道如何解决。
“要变天了。”陈居安和周敏错开一步，走在她的斜后方。
“我送你到公交站，正好去那边银行取钱。”陈居安不知道周敏在想什么，只是感受到她的低气压，他不想惹她生气。
周敏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难得凉爽的风，吹走了夏天的闷热。工作有变动，但对于她而言利大于弊。父母还算健康，老父亲也慢慢开始重视自己的身体状况。陈居安？陈居安还是陈居安，他有他自己的道理，她也有她的。
“行，你还我五百就行。”周敏记得后面的尾数，但她不想纠缠那些自动取款机吐不出来的分分角角。
难得见到取款机前有人排队，虽然只是两个人。用现金的人越来越少。如果不是微信没绑卡，陈居安也不会取钱。
“你快点把钱存回去！我还要去夜市摆摊。”
“催什么催咯？一点点钱，催命一样！”
“要催也是催你的命！我每天在夜市卖烤肠炸鸡排，凌晨四五点才睡，你都在干嘛？家里的事你管过么？现在女儿烫伤住院，你又去过几次？”
“又不是我把她烫伤的！还不是你没照顾好！懒得和你说！”男人存好钱走了，女人再次插入卡查询余额。
“王八蛋！这个王八蛋！”女人骂骂咧咧要去追男人，忘记取卡。陈居安赶忙提醒她。
鸡零狗碎！为什么普通人的生活总有这么多鸡零狗碎？周敏想，到底是钱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
陈居安把钱递给周敏，还有打包的整只鸡。
“谢了！”周敏没有数钱，也没有拒绝打包的鸡。
一直到周敏上公交车，陈居安都没再主动搭话。
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一点分数，立马被归零。陈居安叹气，突然有点没信心，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快速提分。
因为分心，周敏的手机和小包从口袋里滑出掉到座位后，手机砸到后面阿姨的脚。
“小姑娘，是不是你的手机掉了？”
“啊？哦……是的是的！谢谢啊！”周敏赶紧捡起小包和手机，“太谢谢了！”
“要不是砸到我的脚，我也发现不了。要注意哦！”
“好的好的！谢谢你！”周敏打开小包，里面是一些日常随手票据和陈居安刚还的钱。她拿出数了数，发现是六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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