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很温柔，宛若抱住了珍宝。
叶子旭未曾用香，身上是一股淡淡的衣裳气味。
姜离感觉到他置于自己腰间的双手并未用力，只是悬空抱住了自己。
“郡主。”
“我好高兴。”
喉头处开始汩汩往外涌出什么，叶子旭咽下一次又一次，声音低低而起。
姜离的下巴恰好停在男子的肩头，她微微侧眸，奇怪情绪的余光看向叶子旭的鬓角。
她大抵知道，因为那支桃花签的缘故，叶子旭对自己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这是干嘛？”姜离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等你爹娘出来了，再高兴也不迟。”
喉咙里腾起大股大股的血腥之气，叶子旭感觉到像是有一只大手在搅自己的五脏六腑，痛得无以名状。
随着腹部一个重重的抽搐，叶子旭没忍得住，身子往前一倾，张口吐出了一大口黑色的血。
“你怎么了？”姜离看不见他的模样，拍他后背的手放轻了不少。
“没…没事。”叶子旭嘴角因为疼痛狠狠拉扯了一下，一直空悬着的双手终是没忍住，重重将女子圈在怀中。
脚下再支撑不住，他踉跄着往前跌去。
姜离很明显能感觉到重量向着自己身上压来，不快顿时腾起，得亏她还觉得叶子旭是个好孩子。
“叶子旭，你干嘛？”
女子抬手去推他，没等她用上气力将他推开，叶子旭整个人几乎是向着她坠来。
像是害怕失去什么，叶子旭环住姜离的双手全然没有松开，整个人再无法站住，直至跪在了地上。
浓烈的血腥之气自肩头布料传来，姜离眼眸瞪大，所有的笑意散去，双手猛地扶住男子：“叶子旭！”
“咳咳咳……”几乎是不停断的黑红色血从叶子旭口中流出。
触目惊心的吐血量看得姜离手脚冰凉发麻。
“叶子旭！”她跪在地上将叶子旭抱在怀中，“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没事……”叶子旭忍着生不如死的痛，抬手去擦唇口边的血，“没事……不痛……”
可那血哪里擦得干净，源源不断，越发大汩地从他嘴里流出来。
“来人！来人！”
姜离抱着他，扭头就冲着屋门方向高喊。
视线转过的一瞬，她抱着叶子旭的手忽然就更大力了些。
她知道，不会有人来了。
她看见了八仙桌上那两个空掉的酒盏。
姜离眸底是滔天的惊和恨，她后知后觉。
叶子旭是医术高超的医者，怎可能会辨别不出酒中有毒。
“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萧流云还是陆泽淮？！”
“咳咳……”左手始终攥着姜离的衣袖不肯松开，叶子旭满嘴不断流出的血已经让他很难说出完整的话，“没有……没有人……”
“是我自己……”
“叶子旭！”姜离低吼，她怎么可能听信这样荒谬的言论，“是谁逼你这么做的？”
“他们威胁了你什么？”
“你爹娘？还是……”
“没……”左手重力拽着姜离的袖口，叶子旭勉力摇了摇头，“没有人……”
“叶子旭！你拿我当傻子吗？”
“真的……”
“咳咳咳……”
姜离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吐出这么多的血。
黏腻浓厚的黑色血液染透了叶子旭的那身喜袍，流满了一地。
“是我自己想通了…咳咳…”
“只有我死了，爹娘才得安全。”
“郡主…才不会被我连累。”
姜离眼睛瞪得死死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扼住了她的脖颈，她喘不上气也无法说话。
叶子旭努力梗着脖子，借着姜离的手臂往上攀了攀，想靠得她再近一些。
“我知道，郡主对我无意……这场亲事，是郡主善心而发。”
叶子旭话说的断断续续，他舍不得眨眼，舍不得少看女子一眼。
眼中清泪如鲛珠往外掉，叶子旭但凡张口，便是厚厚的一口血。
满屋的大喜红色，满地的黑红血色，浓烈的血腥之气，反反复复冲击着姜离的脑袋。
她眉头锁得死死的，陡然清醒，反手甩开叶子旭的手，急匆匆去掏自己的怀袋。
浑身早就没了气力，叶子旭侧靠在姜离怀中，鼻息重重而出。
这毒，是他很久很久以前从薛瑶处所得，无药可救。
“郡主……郡主……”
“闭嘴！”姜离恼得整个脑仁嗡嗡作响，颤抖的手出卖了她此刻的情绪，她慌乱着从怀中取出那最后一颗保命丸，直直往叶子旭口中塞去。
“咳咳咳……”又是一大口血，药丸随之被吐出了口中，叶子旭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腹腔里火灼一样的痛，“不要……不要浪费了郡主……”
“闭嘴闭嘴闭嘴！！！”姜离怒吼，手指颤抖地愈发厉害，她已经满手是叶子旭的血，拼命想要将那颗药丸塞到他的嘴里。
“来不及了……”叶子旭轻声喃喃了一句，他缓缓伸手，抓住了姜离的手腕。
“对不起……”
“让你脏了一身衣裳。”
酸意自眉心泛到鼻间，姜离的声音从开始的高吼到哽咽无声：“说什么衣裳不衣裳的！
“不要说话了！”
“你不要说话了……”
“求你，别说话了……”
那颗药丸始终无法被叶子旭咽下。
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没有人能帮她，从始至终，她一直都是孤零零一个人。
“叶子旭……”再没法逼着自己冷静，姜离抱紧了他，眼泪簌簌往下掉，“你不是医贤吗…你怎么不会医治自己……”
“叶子旭你不能死，不可以死！”
“嗬…”叶子旭喘着粗气努力勾起了嘴角，这算是姜离头一次这么拥抱自己吧。
“郡主，我真的……真的很高兴。”
“我知道郡主是为了救我们…才有了这门亲事。”
“但我还是觉得……很高兴。”
“喜欢郡主的人那般…那般多。”
“纵使是假的，最后还是…还是我得了名正言顺的身份。”
“姜离。”
叶子旭的声音越来越小，握着女子手腕的手因为粘稠血迹的缘故开始一点一点往下滑。
一片血腥间，叶子旭还能嗅到姜离的发间香气。
“谢谢……你。”
浅浅的气声，落在了姜离耳旁。
这是叶子旭说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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