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一上班，高明启刚来到店里，马大同就通知他到厂办去一趟。
“小高师傅，夜校报名的事儿办下来了，估计是让你过去领东西，礼拜二就开课，趁这会儿没啥事你先去一趟吧。”
高明启听到消息后颇为惊讶，脱口而出，“这么快，我还以为得到年后呢。”
他口中所说的年后，自然是春节以后。
现在距离过年没剩几天了，本以为课程得到了年后开始，不曾想这里的办事效率这么快。
高明启没有犹豫，转头就朝厂办跑去。
刚到了厂办，他就碰到了来上班的牛莉，她手里拎着一个布袋子，马上就要进了厂办的大门。
“莉姐。”
牛莉闻言停下脚步，看着后面跑过来的高明启，眉头上大气问号。
“怎么啦明启，这么早就到厂办来了，有啥事吗？”
高明启三步并作两步，跨步上了台阶，把自己来厂办的事告诉了牛莉。
对自家人的事，牛莉最是上心，她也顾不上先去自己的办公室，带着高明启就找到负责夜校的地方。
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回答的声音后，她才推门而入。
“张姐，忙着呢。”
牛莉一进门，笑嘻嘻地向里面一个戴着眼镜脸颊微鼓的女人打了声招呼。
“呦，牛莉来啦，大清早到我这来做什么？”
“这不我们家三儿报名了咱工人夜校，你给看看有啥章程不。”
“叫什么名儿？”
“高明启。”高明启连忙在后面报出自己的名字。
只见女人低下头，透过厚厚的眼镜片看着自己手里册子，手指压在上面，从上往下哗啦着。
很快，她就找到了高明启的名字。
“高明启，嗬！今年才16，还是个孩子呢，你上班可真早。”
张大姐抬起头看向高明启，他的面孔看着就像小孩。
“没啥章程，你报的是咱工人夜校的中学班，得从初一开始跟，等我给你找一套教材。”
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她身后立着一排铁架子，上面全都是各类教辅用书。
“咱们这夜校每周二、周五晚上上课，从七点到九点，地点就在磁器口路东那，到那你就看到挂着的牌子了。”
张大姐一边找着书，一边给高明启介绍夜校的课程。
每周的课程并不算多，毕竟还要考虑到职工的工作和生活。
在这里最多的教材，其实是启蒙扫盲的书本，因为参加夜校的工人大部分都没上过学，像高明启这样上过小学，还要参加中学课程的工人，整个木器厂也是独一份。
其他的大多都是居于领导干部岗位的人，因为历史原因没有系统上过学，才按要求参加夜校提升文化水平。
没过多久，张大姐就找出厚厚一沓书。
高明启粗略扫了一眼，里面有几何、代数，还有几本语文书、历史书和动植物学。
“差不多就是这些书了，要不是你来得早，好些书都凑不齐，等你们上课的时候借同学的看看，或者抄一抄老师的书看。”
虽然书本不少，不过想要囊括整个初中阶段的课程是不可能的，缺了不少书本。
“来小高，在这签个字。”
张大姐将桌子上的一张表转了过来，大致就是某个职工领了什么资料之类，高明启按要求在上面签了名字。
办完了正事，张大姐又转过头向牛莉说道，“小莉呀，你听张姐一声劝，回头也报个学下班，提升提升文化水平。以后就是厂子里的干部了，总不能两眼一抹黑吧。”
“上面有要求，领导干部要提高文化知识，这是趋势。昂，听着点姐的话。”
牛莉在厂里登记的信息，自然是没有上过学。
她认识字，小时候牛爷给她看过不少古书，读书看报不受什么影响，但是让她写个材料文件，就立马露怯了。
张大姐和牛莉认识以后，俩人处的关系不错，这才多说了一嘴。
出了办公室，姐弟俩一齐走到厂办门口。
牛莉脸上还露着思索的神色，等高明启开口说话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便对高明启嘱咐道。
“到店里了和你那俩师兄说，我给他们一块报上学习班了，要学咱们就一块学。”
“啊！”
“啊！”
林国斌和关胜达的反应没有出乎高明启的预料，他回到店里把这事和他们俩一说，这俩人惊讶地咧大了嘴巴，好半晌都没合拢起来。
看他们震惊的表情，就能够想象得到他们内心的波动。
“三儿，莉姐为啥突然要上夜校？为啥还得带着我俩？你过去干啥了？”
关胜达惊讶过后，立刻向高明启投来了三连问。
高明启连连摆手，表示这事和自己无关。
“师兄，你可不能毁人清白，这事跟我没关系，完完全全是莉姐自己做决定。”
他把自己去厂办的细节向他们描述的清清楚楚，不带一丝遗漏。
看得出来，这俩人都不愿意去上夜校。
但是，林国斌向来是听媳妇话的男人，关胜达更是不敢忤逆莉姐的安排，两人只能皱着眉头咽下了这苦水。
“我说你们俩不用这么发愁吧。”
高明启在一旁看着俩师兄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说道，“多学点知识不好么，你们想想，咱厂子又不收咱们钱，还专门找了地方，请了老师来给咱讲课。这放到以前，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
“这话说得有理。小高师傅不愧是上过小学的人，认识水平就是高。”
马大同倚在柜台前，向高明启伸着大拇指。
关胜达立马反问道，“马经理你说的这么好，你咋不去报名学习？”
“嘿嘿，咱老马已经上过一年了。”马大同在以前的厂子时，已经参加过扫盲班的学习。
这些人不是不知道知识的宝贵，只不过一个个成家以后，家里乱七八糟的事都忙不完，怎么能有心思去上什么夜校。
没孩子还好，有了孩子，晚上去上课了，都不知道把孩子放到哪去。
马大同拿着一年前的学习证明，再加上他媳妇刚怀上孩子，这回就没有参加夜校学习。
林国斌和关胜达听马大同说，他也参加过夜校学习，只能无奈地低下头，接受这个现实。
不需要他俩操心，牛莉在厂办就把他们的信息给报了上去，等到下午的时候，接到通知去厂办领东西。
他们领取的教材就简单多了，一本识字书和一本算术书，是扫盲班的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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