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儿。只是李宣仪谨慎，昨天这才来请教皇后娘娘。
“她小人儿家没经过没见过，所以莽撞了，还请皇后娘娘不要见怪她才好。”
王熙凤话锋一转，却变成了替李宣仪解释，软语温柔，身段放得极低。
她给了台阶，莫皇后自然明白过来，心平气和地点头含笑：“李宣仪谨慎，是好事。
“昨天本宫也是为了姐妹们和睦，所以才跟你说了几句重话。
“德妃算起来是皇上表妹，又是太上亲自挑来的，别说你了，就是本宫和贵妃，你看都不大敢管她的事。
“所以以后只要她不过分，李宣仪还是要帮着善后才好。”
竟然把后头的锅一股脑都扣给了李宣仪。
李宣仪只觉得喉头堵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王熙凤却笑着抢过了话头：“皇后娘娘这话可说错了。凭她是谁，怎么可能越过娘娘您去？
“德妃若是对娘娘恭敬，我们这办差的，自是万事都好商量。
“若是她胆敢试探到娘娘跟前，那即便是娘娘好性儿，我们这一关，却是轻易不可能给她过去的！”
莫皇后笑得双眼眯起：“我知道你刚强，可皇上宠你，太上也看重你，你刚强自有给你撑腰的。
“李宣仪本就是后来的，肩膀头子又单弱，她可没你这本事担那么大的干系！
“——你可别教坏了她！”
李宣仪这才舒了口气，恭敬低头：“妾身谨遵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教诲。”
可这二位的教诲恰好相反，所以她到底会怎么个“谨遵”法，大家就只是囫囵着笑看热闹罢了。
到了最后，王熙凤便拍着胸脯，保证要把账上这三千两讨回来：“必不能让德妃开了这样一个不好的头儿。”
又堵住了皇后的嘴，“此事您别管，我去跟她打擂台！
“我是个最小气的人，皇上都知道了。无妨无妨！”
莫皇后巴不得妃嫔们不睦，最好能斗个你死我活，当下也只好叹着气摇着头摆摆手：“罢了罢了，我可管不了你，由你去吧。”
王熙凤笑吟吟地拉着李宣仪告辞出来，又一起上了辇车，小声告诉她：
“咱们这位皇后，身子不好，底气也虚。所以你想让她出面主持公道，那是再没有的。
“但是你若是有本事自己讨回来公道，然后给她几顶高帽，她又戴得踏踏实实。
“所以以后有事，得自己想法子，不要考虑什么道德什么斯文，只要事情做到了，在咱们皇上和皇后娘娘面前，便是这个！”
说着，挑了个大拇指给她看。
李宣仪听着王熙凤这个话，心中微动：她这是，在教自己？
几乎是瞬间便承了王熙凤这好意，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声道：
“我在家里没机会学家务事，看账这些，还是我宫里的穆姑姑现教的我。
“去求皇后娘娘出面管一管德妃，也是想要求教于她的意思。大约是我拙笨，没表达得明显些，所以皇后娘娘才觉得我多事。
“如今贵妃娘娘这样细细拆解，给妾身示范，妾身受益匪浅，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王熙凤挑了挑眉，这姑娘竟然这么快便领会了她的意思，不禁笑了出来：“你已经很聪明了！
“咱们的后宫必定不止这样的规模，以后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所以咱们两个做同僚的日子长远着呢。
“别客气，以后咱们俩商量着来就行！”
李宣仪听她不肯直承其事，给自己留足了面子，更加感激：“妾身一定认真跟着贵妃娘娘学习！”
到了珠镜殿，王熙凤款款下了辇车，带着李宣仪往里走：“德妃可在？”
德妃正睡得昏天黑地，被眷眷推醒，告诉她王熙凤和李宣仪一起来了，吓一跳，忙起身梳洗：
“她们俩怎么一起来了？”
眷眷小声告诉她：“好似是从皇后那边过来的，说不定是昨儿李宣仪让人来跟咱们说的那事。”
李宣仪在跟莫皇后回禀这三千两之前，其实是派人知会过德妃，让她说明这多取的器物该怎么入账的。
但是德妃正好想要挑拨她跟王熙凤不和，哪里会在这个时候搭理她？巴不得她来找自己，然后给她个没脸呢！
果然听见说她二人过来，德妃一喜，匆忙梳洗了出来，却见王熙凤正跟李宣仪两个人在她的珠镜殿里闲逛。
又指着她殿中的宝物，小声谈说。
“哟，这指指点点的，是哪样不认识？我教教你们！”德妃立即趾高气昂起来。
王熙凤回头看她，笑了笑。
李宣仪便规规矩矩地给德妃行礼：“妾身见过德妃娘娘。”
德妃摆摆手让她起身：“行了行了，你是来兴师问罪的，装什么斯文？”
“德妃，你该给我行礼了。”王熙凤笑眯眯地看着德妃
德妃没搭理她，转身去坐了上首。
王熙凤便指韩姑姑：“你是珠镜殿的掌宫女官吧？你们德妃的规矩你就这样教的？
“目无尊卑在宫里是个什么罪过，你应该有数吧？连这个最要紧的事情都不跟她说清楚了，你是嫌命长么？”
这个罪名可太大了，韩姑姑的脖子再硬也顶不住，只得噗通一声跪下，叩头：“奴婢知罪！”
王熙凤便看德妃。
德妃气鼓鼓地站起来，草草屈了屈膝，就算是行过礼，然后绕到次上首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下。
“每回你都这样，每回也没讨了好，我就没明白，你做什么非要在我跟前这样闹。”
王熙凤絮叨一声，自己去了上首坐下，又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让李宣仪坐下。
然后便把账册拿出来放在手边，往上一拍：“三四万的东西，账上只做了三千两。
“你好好的补上款项，我们平了账，随你怎么着去。
“可若你让我们顶这个不规矩的亏空，那我必要跟皇上说，让吴家把钱给我填上。
“我知道，你吴家有钱！
“但是我不知道，这个贪图小便宜的名声，康乐县主和你母亲崔氏夫人，愿不愿意替你扛起来！”
德妃气得拍桌子：“这么点子破事儿，你不自己跟我说，却去找我娘家人，你这算什么？！”
小孩子打架么？竟然张嘴就是“告诉你妈”？！
王熙凤笑眯眯：“你就说我这招数好不好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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