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丽娟没上过班，一直在家带孩子。
她以为自己的辛苦付出大家都看在眼里，也以为他们会体谅和心疼她。
但很显然，没有。
她的至亲们希望她扛下所有罪责，让他们的爸爸留在外面。
曹丽娟抬眸，红着眼睛看向宋小雅，“小雅，你明明知道那些事情是你爸爸的主意……”
宋小雅打断道：“那又怎么样，你能养活我和弟弟吗？”
“我也可以去赚钱。”
“你去赚钱，那谁来做家务？”宋小雅反问。
曹丽娟无措地眨了下眼，“如果我进去了，你爸爸也不会做家务。”
宋小雅：“那我可以自己做啊，弟弟也可以帮忙嘛。”
一旁的宋小建立刻点头，嘟囔道：“妈，难道你想我们全家都坐牢吗？我刚刚查了，你这种情况不会超过十年，期间你表现好点还能减刑……”
“如果我不答应呢。”曹丽娟声音低沉，声线轻微的颤抖着。
情绪已经绷紧到了极致。
宋小建被噎了下，“你怎么能不答应，你不是说最爱我和姐姐吗，就算是为了我们也不行吗！”
曹丽娟忽然就笑了。
咯咯咯的笑声尖锐而诡异，眼睛里盛着泪水。
这就是她养出来的好儿女，平时享受她的照顾和宠爱，遇到困难了就把她往前推。
曹丽娟忽然想起了小女儿。
这么多年里，似乎只有她问过自己累不累。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哦，对了，她说：“不累的是死人，赶紧滚开，挡我路了。”
带着几分癫狂的笑声回荡在屋子里，宋小雅害怕地缩到弟弟身后。
宋金皱着眉上前，“你发什么疯！赶紧收拾收拾去自首，这样还能少判两年。”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去？”曹丽娟扭头看过去，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斥着仇恨。
宋金嗤笑：“你不去也得去。”
想了想，他又道：“你是不是怕我在外面找新的？你放心，我一定带着孩子们等你出来。”
曹丽娟扯了扯嘴角，“好，我去，那我最后再给你们做顿饭吧。”
镇上距离他们村有二十多公里的山路。
如果警察已经出动，大约还有半个多小时才能到。
足够了。
曹丽娟抬手捂了捂眼眶，汹涌的眼泪从指缝中流出来。
宋小雅心软了，“那好，就做点吃面条吃吧。”
“诶，妈去给你们做。”
曹丽娟的脸由哭变为了笑，变脸比疯子还快。
鲁森给的买断费一共三十万，这些钱她一分没花，全用到了丈夫和两个孩子身上。
明明他们都受了益，凭什么要她一个人担责？
十年。
这是要让她死在里面。
曹丽娟紧咬着牙关，浑身止不住地发颤。
凭什么，凭什么。
要死也不能她一个人死。
曹丽娟进了厨房，开始生火烧水，又拿了几个碗出来放佐料。
放着放着，她忍不住又哭起来，不死心的回到堂屋。
却在门外听到宋小雅说：“烦死了，我根本不想吃面，可是看她那副样子又可怜巴巴的。”
“等黄脸婆走了，就再也没人管东管西了，太爽了！”
宋小建摩拳擦掌，一脸贼兮兮的模样走到宋金身边，“爸，你现在是不是特高兴。”
“我有什么可高兴的。”
曹丽娟答应顶罪后，宋金的脸色好多了，说话时脸上带着笑。
宋小建嘿嘿笑：“我看见你跟张婶亲嘴了。”
“你瞎说什么！”宋金忙捂住儿子的嘴，做贼心虚的左右看，“小心被你妈听到！”
宋小建扒开他的手，“那个傻逼在厨房煮面条呢，咋可能听到。”
宋金指着他的脸警告：“再多说一句，这个月就别再想拿零花钱。”
宋金立刻给嘴巴拉上拉链。
曹丽娟背靠在墙上，眼底的恨意越发浓烈。
她深吸了一口气，踮着脚悄无声息地回到厨房，从柜子里取出一瓶农药。
这是前段时间刚买的。
正好让他们陪自己一起上路。
曹丽娟的嘴角扬起，慢悠悠的用瓶盖将农药一一倒进碗里。
这顿宵夜做得很快，闻起来味道有些特别。
宋小雅看着桌上的面条，有了些许食欲。
吃下第一口，她轻轻皱眉。
有种很淡很淡的苦涩。
曹丽娟催促丈夫和儿子，“赶紧趁热吃，吃完这顿饭，就没有下顿了。”
“不会说话就别说！”宋金用力拍了下桌子。
什么叫没有下顿，听着就晦气。
曹丽娟习惯性的低下头，“我的意思是，我以后不能给你们做饭了……”
父子三人烦她，想早点下桌，不得已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眼看着他们要放下筷子，曹丽娟“哎”了一声，“把汤也喝了吧，精华都在汤里。”
“你烦不烦。”宋金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曹丽娟伸手拽住他，哑声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宋金听着就火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马上就要死了。
他强压着火气，端起面汤仰头干了。
宋小雅和宋小建也不想听曹丽娟多废话，跟着把汤全喝了。
宋金擦了擦嘴，随意将纸扔到餐桌上。
“趁着警察还没到，我送你去自首吧。”
“不急。”曹丽娟说，“再等等，快了。”
“什么快了？”
从她答应顶罪起，人就变得神叨叨的。
“没什么，没什么……”
曹丽娟一边摇头，一边收拾碗筷。
宋小建嫌弃地让到一旁，小声对宋小雅说：“她是不是疯了？”
“嘘。”弟弟的嘴巴一向没把门，她警告，“有什么等她走了以后再说。”
没有人知道，曹丽娟此刻正端着碗筷站在门口。
肚子里生出一股细微的绞痛。
她一脸漠然地将碗筷放进厨房，拿起农药瓶子喝了一口。
然后回到房间，换了身大红色的衣服穿上。
堂屋里的父子三人脸色很差，正捂住肚子哎哟。
“好疼，肠子要绞断了。”宋小建站不住了，一下子蹲到地上。
宋小雅急促的抽了几口冷气，“为什么突然这么疼，是不是面条不干净。”
宋金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哇的一声，把吃下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恶臭飘进空气里，紧跟着响起脚步声。
曹丽娟穿着一身红衣走出来，脸色煞白。
她强忍着痛意站定，对三人道：“既然你们都不想去坐牢，那就陪我一起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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