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啊... 算了吧...”
时德惜也没想到，石楠在此时，竟然还会以这样的态度劝自己。
石楠转过头，悄声提醒：“师父，您先出去吧。”
要说时三有多相信他这个小徒弟？就在这种情况下体现出来了。
时三拍了拍自己小徒弟的肩膀：“行，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石楠重重的点了点头，接下来的事情，石楠必须自己解决。
时三顺着幽冥纽的力量，强行出了这九幽山，眼看着自己师父出去，石楠这才放下心来。
哪怕是时德惜也不敢在此时轻举妄动。
转回身来，石楠说道：“师叔啊...”
“您不愧是始祖选择的第一人啊...”
古剑消失在石楠手中，他的语气也平缓了不少。
时德惜却是冷冷的笑道：“他是这样跟你说的？我是他选的第一人。”
石楠嘴角上扬：“当然不是，但他说他对你是最上心的，现在看来我也能知道是为什么了。”
时德惜做这一切，甚至完全没有自己出面，但就是所有人都在按照他所想的事情的发展方向进行着。
其中的所有事情好像他都能预见到一般。
“你听说过恶魔吗？”时德惜没头没尾的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石楠有些疑惑，但还是出言问道：“西方神话？那听说过。”
时德惜微笑一声：“你知道自己出不去了吧？”
石楠耸了耸肩，满脸的无所谓：“我知道，但你最后会放我出去的。”
“一时半会儿出不去，就让你看看吧...”时德惜的手再次挥起，那些原本应该消散的迷雾，在一次聚集，然后爬到了石楠身上。
石楠不知道怎样去形容这种感觉。
厚重？庄严？
或者说是，随意...
好像脑海里的事情都是偶然发生的，从脚下土地的形成，到江河湖海的诞生，一座一眼望去看不到顶峰的山，轰然倒塌的震撼。
一条涓涓细流成为波涛。
石楠好像在百转千回当中看到了生命的诞生，见过了它们经历了怎样的故事。
他不能确定，这一切到底是既定的结果，还是偶然的行程。
是从开始就确定的吗？好像不是的，因为发生的太多的巧合。
那真的是偶然吗？好像也不是的，因为只要有一点点的偏差，就不可能成为现在的样子。
约么一盏茶的功夫，石楠就从这种感觉当中醒了过来，睁眼的时候，面前的九幽山已经变成了自己见过的样子。
“别太惊讶，除了那块儿碑以外，这里真的完全由我掌控。”时德惜背着手，此时已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模样，“你看到的，是这里原本的样子。”
“我见过。”石楠缓缓开口，但他还是不明白，如果时德惜想要做什么，刚才自己的那个状态就是最好下手的时候，可为什么现在自己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不，你没见过。”时德惜郑重其事的说道，“你可能来过这里，但你没有时间真正的体会。”
“世界本该就是这样的，不由我们掌管。”时德惜的腰背忽然挺起，“始祖想要的是这个世界没有神。”
“而我...”
“你想要的是这个世界上，连人都没有。”石楠的鼻子颤了颤。
他还没有进去看看，可是已经感觉到了，现在这个九幽山，是最为幽静的，也是最令人平静的。
没有喧嚣，没有烟火。
也没有人。
“生命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时德惜深深地叹了口气，“唉...但我们不应该。”
石楠轻笑一声：“所以你觉得我们不算是生命？”
“我们当然算。”时德惜好像知道石楠要问出这个问题一般，“可我们不该掌控这个世界。”
“我们也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时德惜转过头，随意坐在了路边的石头上，闭目养神，“如果我们只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时德惜的话刚说完，石楠就听到附近有些动静，转头看过去，石楠看到了大概十几个人，正悄悄的靠近水边的一头正在喝水的野鹿。
但他们好像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后方还有着更大的危险。
那是一整支狼群...
可是野鹿喝完水就走了，那些人也还在后面悄悄的跟着，在后面的狼群也是一样。
石楠看到了全过程，他丝毫不会怀疑，如果那些人在草丛当中在躲一段时间，那些狼群就要有所行动了。
时德惜在他们离开的过程当中起身，让石楠跟在他的后面。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野鹿已经在这片区域逛了整整一天，那些人也都还在后面跟着，甚至那些狼群已经消失不见，因为在他们跟上来的路上，遇到了一头棕熊...
狼群在没有吃饱的状态下，也需要避其锋芒。
直到天空完全黑暗，野鹿马上要休息的时候，那些人才开始摆开他们的阵型，把野鹿围了起来。
那头野鹿根本就没跑多久，因为它一直都没有排泄，那些人也注意到了，所以选择了这么一个时间。
可是野鹿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它一头撞了过去，巨大的鹿角穿过了一个人的身体，还将那人顶的老远，眼看着没有了生机。
石楠只是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切，又看了看身边的时德惜，他也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
而那些狼也在这混乱的时候，终于绕了过来，一拥而上。
眼见着就是想将野鹿和这些人全都收入囊中。
最终十几个人只剩下了一半，扛着一头鹿的尸体和一匹狼的尸体疯狂逃窜，而那些饿狼就在原地啃食着那些已经死亡的人们。
“这才是这个世界应该有的样子，这才是我们应该有的样子。”
“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平等的。”时德惜终于大笑出来。
而他笑完，九幽山的天，便再次亮了起来。
石楠只觉得时德惜好像要比始祖还难懂...最起码始祖说的话，要做的事情是明确的，并不像时德惜这样难猜。
直到现在，自己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为什么要带自己看这些，难道是想劝自己跟他一起吗？
这怎么可能？
“我没办法认同你。”石楠淡淡的说道，“既然已经被我们掌控，那我们掌控好就是了。”
“年轻啊...年轻...”时德惜摇了摇头，“和我当时一模一样，可最终的结果呢？”
“不尽人意啊...”时德惜的手一挥，九幽山又变成了石楠最初进来的时候的样子，“这就是结果。”
“我给过他们机会了，可最终总会变成这个样子，每一次。”时德惜的脸色变得不好，“如果是六千五百年，我会觉得是我做的不够好。”
“如果是第三次，第六次，第九次，我会想，是不是我的问题。”
时德惜忽然转过头，用着最为深沉的眼神看向石楠，问道：“你知道这是第几次了吗？”
石楠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不是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而是因为这个眼神，他真的没有办法说出什么话来。
那里拥有着石楠无法理解的深渊，好似了解着这个世界的一切一般。
“我们生活的世界，从出生到现在，一共需要一万年左右才能到现在。”时德惜看向石楠不可理解的眼神，“准确点儿说，到现在，到咱们两个这句话为止，一共经历了一万两千三百二十一年六个月零十二天。”
石楠这才反应过来：“那好像你也没有六千多次机会。”
“要我和你说具体多少次吗？”
石楠摇了摇头。
但时德惜还是说了出来：“五千二百八十四次，正在经历的是五千二百八十五次。”
“因为你，这是我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时德惜长出了一口气，“每每到刚才这个时候，师哥就会和我缠斗起来，我只能一步一步的引导他发现石碑的力量，然后让他带出这里。”
“对于他来说，叫做上一个世界。”
“九幽的力量会侵蚀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而泰山会的人，会把这些九幽之力吸收殆尽，最后成为幽冥纽的养分。”
石楠眼角抽动：“那可是你费尽心血培养的人。”
“我费尽心血培养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天！”时德惜的声音大了起来，“这是为了更好的世界所做出的牺牲！”
石楠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你倒是真的和始祖的选择一样。”
“也是他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德惜显然还没有恢复。
可石楠根本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生起气来。
“你觉得我会和我师父说同样的话？比如他们本应是你的至爱亲朋？手足兄弟？”石楠也是笑笑，“你大可放心，我知道这个世界都发生了什么，自然不会说这样的话。”
“这么多年，这么多精力，他们早就已经不是你的亲人朋友了，而是你的一颗棋子而已。”石楠看着眼前暗红色的一切，“下棋的人，只要能赢又怎会在乎棋子？”
“师叔，你知道吗？原本我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石楠张开了手臂，“但你看这里，变成了什么样子？”
“究其原因，是你棋局之中，一直都没有一个能和你对弈的人存在。”嘴角上扬，石楠发自内心的感到开心，“但这一次不同了，我会和你对弈。”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盘棋局之中赢下你，但我可以告诉你，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尽全力阻拦，我们都会尽全力阻拦。”
“你想让这个世界回归最原始的状态，我想着一切随遇而安，既然已经是我们掌控了世界，那我们就要继续掌控下去。”
“因为我们谁也不知道，世界会不会变得更好。”
“天真！”时德惜这次才是真的暴起，“天真！”
一连两声，看来石楠的话，是真的将他的怒火勾起。
石楠也没有在和他废话，身上的光芒亮起，将这里原本红蒙蒙的一片照亮起来：“这里关不住你，自然也就关不住我。”
“师叔，抓紧出去吧，如果接下来的事情只有我一个人做，那就太没意思了。”
说完，石楠就消失在了九幽山当中。
当他又一次出现在阴间里的时候，几乎是一瞬间，一个趔趄半跪在了地上。
一口鲜血，撒在了秽土之上。
身边的人一拥而上，将石楠搀扶起来。
北罗捂着自己的胸口拍打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不来了呢...”
石楠用袖子胡乱的擦了擦自己嘴边残留的血迹，抬头看向众人，好像在寻找着什么：“我师父...我师父呢？？”
北罗下意识的回答：“你师父走了，说是要回去，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奈何桥。”
石楠硬撑着起身：“快...把他找回来...他现在...不能回去...”
地藏虽然不知道石楠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看了一眼谛听，谛听也心领神会，朝着奈何桥的方向赶了过去。
石楠也被两人搀扶着，朝着奈何桥走着。
他们三人还没出酆都，谛听和女英就已经带着一脸懵的时三出现在了酆都当中。
看见石楠的时候，时三虽然松了口气，自己一个人架住了有些虚弱的石楠，但是看着石楠的状态，他也是沉声说道：“这我也没办法...我儿体内有一粒金丹，养段时间就会好的，怎么还要叫我回来？”
北罗眉头一锁：“不是我们的意思，是你徒弟的意思。”
石楠虚弱的声音在时三耳边响起：“石碑的力量，不能带到人间去...”
这一点时三是没想到的，可是他也没有感受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什么？”
石楠看了一眼周围：“北罗，麻烦你带我们回城主府。”
北罗轻轻点头，一行人除了神荼之外，全都来到了城主府中。
石楠坐在一边，一边恢复着一边轻声开口：“我送您出来的那块儿石碑，也被时德惜做了手脚，如果您此时出去，九幽之力就会开始在人间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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