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东厂”二字，披着麻戴着孝的青年顿时被吓得两腿直颤，再往后的“司礼监秉笔”更是让他心神巨震，嘴唇发白。
自己一介书生，啥时候惹上这么大来头的人了？
幸好郑掌班没有停下来大喘气，直接提及自己来找“赵大人”。青年这才敢把心放回肚子里，长出一口气悻悻然问：“公公说得可是汴州来的赵大人？”
“对。”徐掌班点点头。
“他在二楼，小人带公公上去？”
“不用，咱家自己上去就是。”郑掌班随意回了一句，转头朝身后其他东厂之人抛去眼神，示意他们原地等候，自己则与徐掌班往楼梯走。
快步上到二楼，两人仅一眼便认出身穿飞鱼服的赵就。齐齐拱手行礼，“赵大人，咱家受陈公公之托，特来相助。”
“好好！公公一路辛苦，快请坐。”赵就微笑欢迎，内心不住感慨：自己仅仅请客吃了顿饭，遇上困难他竟然派个小宗师相助，陈公公是个厚道人呐！
半点没含糊，有忙那是真帮啊！
“赵大人实在客气。东厂和锦衣卫一向亲密，冯公公与陆大人又交情匪浅，理应互帮互助。”郑掌班随意找把椅子坐下，同样客套道。
“哈哈哈哈，此言有理！”光听这几句话赵就便已明白他俩的态度，于是边大笑附和边转身相互介绍：“这两位跟我一样，同属锦衣卫；上首是汴州和知府，旁边则是刘通判。”
“两位公公乃东厂之人，也为此疑案而来。百望诸位同心协力，为皇上、也为汴州百姓排忧解难。”
“理应如此。”郑掌班、徐掌班、白虎、朱雀和知府以及刘通判相互点头当作打招呼，面露微笑回应。
知道其他人的身份后，徐掌班和郑掌班交换个眼神，收起先前那份客套，率先开口，直入正题问：“赵大人，能否讲讲事情的来龙去脉，越细越好。”
“当然。”他主动要求，赵就自然不会拒绝，稍稍整理思绪、组织语言，接着娓娓讲述：“是这么一回事，几日前本官从海州筹粮归来……”
顾忌往后还得通力合作，所以他半点也没隐瞒，大小细节都有提及。从“回到汴州那晚自己为何要去知府衙门”讲起，然后是“听闻胥吏禀报”、“五人前往临江县”、“狐妖施法作祟的谣言”、“李木匠深夜诈尸”，甚至连自己、白虎还有朱雀冒雨追出去的发现，以及后面围堵失败、挨家挨户搜查毫无收获等全详细告知。
尚未听到一半，郑掌班和徐掌班眉头已经深深皱起，待耐心听完，二人表情讶然，不由异口同声问道：“他们耗费如此大心思，就为了杀个小小的木匠？”
赵就耸耸肩，“我也弄不清楚，但直到目前为止，临江县城内的确只有李木匠一人遇害……”
“县城内？那县城外呢？”徐掌班立即捕捉到话里的信息，急忙追问。
“至于县城外面嘛，昨日凌晨时分在官道两侧的林子里发现三十四具尸体。经查验，都是江州通远镖局的镖师……”
没等刘通判把话说完，郑掌班便迫不及待打断，“也是那两个歹人杀的？”
“手法看着像，但还不能确定。”赵就模棱两可道。
“这……”郑、徐掌班被这看似非常正确、实则没屁用的话弄得呆愣，一时半会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着像？不能确定？呵呵呵，是压根儿就不想查吧？
内里深意二人心知肚明，可碍于自己只是从旁帮助的身份，又生怕徐掌班犯横，郑掌班无奈抢先，岔开话题：“既然如此，那我们从头查起吧。”
“也好。”赵就点点头表示同意。
调子已经定下，徐掌班纵使心有百般不情愿，也只能随波逐流询问道：“不知李木匠尸体何在？咱家想看看。”
“就停放在楼下，公公您请便。”和知府抬手指引。
徐掌班倒也不废话，道声“多谢”后急急忙忙起身下楼验尸。小半刻钟过去，他垂头丧气走上楼，语气失落开口：“确实是因惊吓过度，心脉破裂而死。其口中有怪异的气味，想来应该是死后诈尸的关键所在，可惜咱家不通药理，无法分辨。”
“哦？竟有此事？我去试试。”赵就来了兴趣，快步跑下楼俯下身体嗅闻。
没错，李木匠口中是有股与尸臭、血腥不同的怪味，仔细点的话能分辨出其中犹犹豫豫内蕴药香，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认出到底是什么。
应该是从来没遇到过。
“我也无能为力……”
碰上阻碍，徐掌班并不气馁，继续出言问：“听赵大人说，诈尸之后您曾冒雨追出去，在一处檐下发现两个脚印？”
“是。”赵就没有否认，何况本就是自己亲口所说。
“能否带咱家去那处檐下看看？”
“当然可以。”答应之后赵就找来个捕快，带徐掌班前往那晚发现脚印的檐下。
安静等候小半刻钟，楼梯上才响起了脚步声。没等坐下，徐掌班摇摇头，“距离太远，中间又有房屋，当时天上还下着瓢泼大雨，硬弓都很难将迷药射进来，何况人力。照咱家估计，恐怕强如大宗师都难以办到……”
“是呀，所以我们才奇怪，当时怎么会中了迷药呢？”赵就附和道。
而徐掌班咧嘴笑笑，肯定地说道：“不由外入，必因内发。”
说着他转身朝楼下喊道：“来几个人。”
“属下在。”几个人应道。
“四处搜搜，仔细些。”徐掌班吩咐。
“是。”
几人立即展开行动，各自分工仔细搜索。仅仅片刻，便有一人发现异常：“横梁不对劲，中间有个小孔。”
“果然如此。”徐掌班脚尖轻点，借力跃起单手攀住屋脊横梁，另一只手来回摸寻，很快发现属下所说的小孔。
按住左右活动，轻而易举掀开，一个不算大的凹槽出现在眼前。抬眸看去，里面有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香炉，盖子打开，腹中香灰尚存。
鼻子凑近轻轻嗅闻，当时感觉脑袋晕眩迷糊，看来确实是迷药没错。
松开手飘然落下，将香炉放在桌子上，转头提醒道：“赵大人请看，此香炉中尚有残余，歹人应该就是用这个小手段下得迷药。”
赵就拿起香炉，两指捏起小撮香灰闻了闻，无需仔细分辨，光味道就可以认出：确是迷药。
放下香炉他暗自点点头，看来还得专业的人啊！
够细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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