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西门，也就是崇德门外面，三辆马车相继停下。两侧的当差太监眼尖，迅速小跑上前，搀扶周老将军、刘知远以及陆文玉走出马车。
秋冬交际时最是萧瑟，禁门又宏伟壮观，打开后里外连接、夜风畅通无阻，更添加几分寒凉。陆文玉身为大宗师，有雄浑真气庇护，自然不在乎几阵风，但周老将军年和刘知远一个年岁已高，一个常年养尊处优，身体皆远非当年，不由自主紧了紧身上的蟒袍。
发觉二人的小动作，当差太监瞬间了无原因。赶忙打消客套直入主题：“主子在清玄宫等着呢，三位大人请跟我来。”
“有劳公公引路。”
跟随太监沿宫道往里走，又转又拐小半刻钟才走到西苑。大门处冯公公早已等待多时，望见三人身影，立马挥手让当差太监退下，“周老将军、刘督抚、陆大人急匆匆赶来，一路辛苦了。”
“冯公公言重，皇上召见，我等作为臣子，当然得尽快前往。只是不知道这三更半夜的，所为何事？”周老将军还礼笑问。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情，只因刚才收到江南汴州送来的急递，里面说有歹人假借狐妖之名做恶。主子觉得有诡异，所以召三位大人进宫商议。”反正三人早晚也会知道，冯公公先透露点风声，卖个人情。
“哦？！竟有此事！”周老将军和刘知远听完皆是一惊，陆文玉却表情平静，面不改色，似乎早就知晓了。
“真假咱家也不清楚，反正急递里是这么说的。”冯公公回答得模棱两可。
接着抬起手笑道：“三位大人跟咱家进去吧，别让主子等急了。”
“好好。”
再往里走进清玄宫内，看见元琢端坐在书案后，三人立即下跪行礼：“叩见吾皇……”
“免礼，都起来吧。大伴，去搬几把凳子。”元琢轻声吩咐。
“谢皇上赐座。”
不等他们坐稳，元琢便招手叫来冯公公，“将刚刚送来的急递给周老将军、刘督抚和陆指挥使看看。”
“是。”冯公公走过去拿起桌面急递，依次送到三人手上，任他们传阅。
耐心等候，直至都看完，元琢方才开口询问：“你们都看过了，有何见解。”
侧目交换个眼神，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陆文玉率先出言：“回皇上的话，臣以为歹人费尽心机制造出‘妖怪作祟’这一谣言，绝不只是为了掩盖杀人原因，其背后必定另有心思。”
“老臣也这么认为。”周老将军附和。
刘知远则表情沉重，“临江县刚遭遇水灾不久，又闹出狐妖作祟，恐怕是有心之人蓄意作乱呐。”
“嗯！”元琢立即来了兴趣，直勾勾望向他，好奇问：“刘督抚觉得，是什么人？”
“说不准，但依臣看，其中必有胡人的影子。”
胡人？清玄宫内其他三人听完刘知远的回答，纷纷侧目看向他，默默思索可能性大概有几成。
而元琢则挑挑眉毛，“刘爱卿，你为何会觉得其中必有胡人的影子？”
“回皇上。寻常的江湖武夫顾忌官府追查，杀人之后哪里敢留下来观望？必定尽快脱身。而若是专业杀手，则不会弄出什么狐妖作祟的谣言，过于画蛇添足。”刘知远出言分析。
停顿一二息，他继续说：“仇家的话估计没有如此缜密心思，所以有此能力又有动机的，思来想去也只剩下胡人了。”
“此言有理，可目的呢？闹出风言风语，有何图谋？”元琢也想过胡人，但他无法琢磨明白的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知远微微摇头，“臣也想不通，但应该与边关有些关系……”
听闻“边关”二字，周老将军眉头瞬间紧皱，不禁呢喃：“宁州边关最近的确平静得过分，胡人好像突然间偃旗息鼓，没了动作。”
“详细说说。”元琢语气焦急。
周老将军也不藏着掖着，“自收回关外的要塞以来，胡人几乎一夜之间连退几十里避战。就连平时常有的骚扰也在大幅度减少，上个月竟然只有十次不到！如今想来，的确有些异常……”
原本元琢已经面沉如水，听完更添几分难看。指尖轻点桌面思索小一会儿，转头面向陆文玉问道：“大同、朔州等军镇近期情况如何？胡人暗卫可还有侵入？”
“从未间断。刘督抚进京之前，突然剧烈许多，不仅暗卫，就连军中武夫都连番现身试探。再往后沉寂了一段时间，最近又蠢蠢欲动，以微臣拙见，恐怕胡人对我要出兵北征心知肚明，只是了解得不够细致入微。”陆文玉如实禀报。
相对于前面刘知远的猜测，他这番话倒没有引起太大惊讶。毕竟胡人暗卫常年出没于边境之地，今天频繁，明日稀少都算常态，实在难以从人数多少来猜测目的。
正在此时，周老将军却很反常地嘴角上扬，扯出抹欣喜微笑，“探查不到我们的详细情况，胡人必然提高警惕，说得严重一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也不是没有可能。”
“周老将军的意思是，趁此机会让河西出兵吸引？”到底掌兵多年，刘知远作战经验极其丰富，稍作思考便悟出话中深意。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周老将军赞许的点点头，紧跟着提出自己的想法：“年初河西已经有过动作，虽然胡人以退为进，应对得十分巧妙有效，但同时也受到了几分惊吓。如果故计重施，他们必定心生怀疑，即便仍旧不会确信无疑，也多多少少顾忌、分心。”
“而胡人一旦左右兼顾，分心多用，那我们苦苦等待的时机将变得成熟。”
元琢眼里闪过兴奋的光芒，不由自主露出抹浅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虚虚实实，实实虚虚，难以捉摸。听周老将军这么一说，朕也难免心里痒痒啊。哈哈哈哈……”
但马上他又心生忌惮，沉声犹豫道：“江南的灾情好不容易得到控制，赈灾进行得如火如荼，恰巧在这时候闹出风言风语，若不尽快收拾，朕担心愈演愈烈。”
“因此，还是先照顾眼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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