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南枝，男鲛人吐出一个硕大的水泡，刚要说些什么，瞳孔骤然一张，口中发出一道极为尖锐的刺响：
［wi——］
“嘶！”
高频音透过海水传入脑中，南枝不自觉捂住右耳，可脚下忽然投来一片阴影。
她抬头看去，但见施展了屏蔽法术的穹顶外，铺天盖地的低阶天魔咆哮着，嘶吼着，如同潮水般漫入九曲十八峡。
地图上，代表敌人的红色小点密密麻麻，织成一张牢不可破的大网。
九曲十八峡里，自黑雾而来的天魔来势汹汹。
而一直被南枝忽视的玉简，此刻也闪动起微弱荧光：
【天魔大军来袭，开拔九曲十八湾，接连夺夜叉、黑鸦二国七城，请低阶修士速速自鲛人湾、九曲十八峡、虎牙岛、碧霞潭附近撤离。】
【筑基之下，立刻返回海市，若不幸围困，请向附近一带海市虾兵蟹将、三宗弟子求援。】
这么快？！
南枝悚然。
换句话说，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正位于战场最中央。
南枝快速游回洞穴，立刻取出用于同海鹰和涂九霄二人联络的海螺——
这是海龙国人下海采珠时佩戴的通讯工具，是用深海珠贝螺炼制。
哪怕彼此远隔万里，只要在同一片海水，也能传达讯息。
“嗡嗡嗡。”
海螺震颤，喷出一行水雾，两人不约而同传来两条消息：
「已得讯，鹰鱼岛，勿念。」
「我在九头蛇崖，阿九你们在哪？」
南枝拉着地图看了一会儿，才松口气，这两处地点虽然也在战场范围，但离天魔盘踞的九曲十八峡尚且还有些距离。
她犹豫一下，却只报了平安，并未提及自己正身处九曲十八峡内的消息。
“哗啦啦啦……哗啦啦啦——”
洞穴外隐隐有巨大拍水声传来，却是红尾巴鲛人也回到了洞穴。
［人族的修士，你没有离开？］
他看见南枝跟红螺，先是一愣，随后又有些高兴。
男鲛人游到岸边，整条鱼坐在岸上，鸡妈妈护崽子般，把小鲛人数了一遍，才长舒一口气：
［现在你想走也走不了，无妄海里的天魔上岸，外面到处都是黑色毒雾，你只有跟我们待在这里，才能活下去。］
［人族修士，不用害怕，等下一次圆月在天空升起，这些东西就又会回到无妄海去。］
［我准备了很多食物，足够我们吃到下一个圆月。］
周围小鲛人们似乎习惯了头顶飞来飞去的狰狞天魔，甚至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只团团围在男鲛人身边，张着嘴要食物。
南枝敏锐察觉到男鲛人话里透露出的问题，追问道：
“你见过类似的天魔潮？”
［见过很多次，从我破壳起，白头红尾鸟从西洲大陆每飞回来一次，无妄海的天魔就会上岸一次。］
男鲛人好像很喜欢跟人聊天，一边用手团泥巴加固洞口，一边回答南枝的问题：
［它们不会待很久，下一个圆月升起就会离开。］
［你们人族管这个叫“天魔潮”？上一次来的时候，它们从鲛人手里夺走了峡谷，上上次，它们抢走了织纱的海域，上上一次——］
［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提前了。］
“白头红尾鸟自北洲繁殖，等到幼鸟长成，才会飞向西洲大陆，一来一去正好十年。”
南枝思绪如潮，立刻明白过来：
“四方十二国天魔潮十年一次，一定是海市联合上三宗的消息，为天魔所知晓，这才导致天魔潮提前。”
牵一发而动全身。
十二国奉龙女明珠为主，历史线上本该死去的龙女存活，又被“神秘大巫”插了一脚，三宗起了灭魔之心，天魔一族并非蠢物，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南枝不打算离开。
她尝试劝说男鲛人带着小鲛人们暂时躲避，但后者却摇了摇头：
［我们有海神娘娘保佑，不会被发现。］
［人族修士，你跟你的储备粮可以一直待在这里。］
［你要留下吗？要跟我们一直待在一起吗？］
鲛人魅惑之言温柔至极，心性不定的人只怕会满口答应。
“我还有要事在身，本就是萍水相逢，若有缘份自会再相见。”
南枝拒绝了鲛人的好意，只留下几瓶补血丹，作为海胆的答谢便要匆匆离开。
临走时，那条红尾巴男鲛人只静静盯着她，眼里闪着幽幽的光。
……
“离开”二字一出口，周围环境忽然就有了变化。
暗流湍急，墨蓝色海水卷着咸腥味直扑面门，刚才还在原地的洞穴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十几具被水草层层叠叠纠缠的尸体。
南枝缓缓下潜，发觉海底沙滩上，堆叠的尽是鲛人尸体。
大大小小，无论男女，全都化作干尸，随着海水上下浮动，鲛人美丽的黑色海藻长发，顺着水流翻涌，恍如顺滑的丝绸。
一颗颗海胆在海底白沙上挪动，周遭珊瑚礁倒塌，崩裂，哪里看得出昔日美丽。
什么五彩斑斓的礁石田。
什么长着精灵耳的白色小鲛人。
什么长着美丽的淡红色长尾的男鲛人。
好像一切都只是南枝的南柯一梦。
所以，她刚刚见到的那些鲛人，是鬼么？
南枝心底微凉，可来不及细想，立刻按照玉简上所说的集结地点遁去——
……
南枝往南又行七日，一路边杀边走，在第八日，按照玉简提示的信息，在一处悬崖边上，看见棵奇怪突兀的迎客松。
那迎客松枝干粗壮，绿叶繁茂，枝枝丫丫间挂满藤蔓，颜色极鲜艳浓烈，竟像是假的一般。
“仰天长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南枝落下飞舟，冲着迎客松念出这句诗，树上藤蔓缓缓掀开，空荡荡的石壁上竟然露出个可容一人进入的垂花门来。
“噗簌簌簌——”
一群蝙蝠拍打着翅膀飞出，南枝披着斗篷，摸了摸肩膀上的红螺，这才大步走入。
进入后，果然见洞穴高大，洞内热闹非凡，恍如小型集市，有人，妖二族修士在此停留歇息。
战场之中，自有补给。
海市向散修不限供应低阶丹药，每隔十五日，便有宝舟途径于此，故而此地也多修士聚集。
南枝压了压身上的斗篷，目光一扫，眼神微微有些凝滞。
几乎全是金丹以上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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