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中年男人一副不闹到底不算完的架势，安保人员上来把两个人拉走了。
安保告诉项云程，这个违规游客会受到他该受的惩罚，感谢他的及时制止。但由于可能确实造成了该游客的财产损失，所以这个得他自己负责。
于是那偷拍游客恨恨地加上了项云程的联系方式，让项云程等着，他去专店看看到底要赔多少钱。
趁这个突发事件、游客愣神的间隙，周树暖等人迅速挤上前观摩这具名扬古今中西的周立寒遗容。
牌子介绍检测数据，周立寒的身高有一米七，根据残留的肌肉组织来看，她生前应该也没有非常健壮，但已经胜过许多寻常男子。
干尸上还隐隐可见一些深至骨骼的伤痕。
之所以能完全实锤这具干尸就是周立寒，最大的原因就是她尸体上可以检验出的好几处伤痕，都是在史书传记中有记载的。
为此考古团队还特地请了资深法医来核验过，证实导致这些伤痕的武器和方式，都能与史料吻合。
“牛逼，果然女子就是‘好’。”有游客发出深深的感慨，“谁再说古代女性就算有成就，也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文政，换谁上去都能搞？这不，来了个比霍去病打得还远的女将，我看那群阴暗爬行男还能说什么？”
同行者呵呵一声：“他们会说，西征的主要功劳不是她，她就是被楚冶帝赶出去远离太子的凑数人，西域平叛也都是韩馗的功劳，她只是从那里折返白嫖军功！他们会说，她就是个靠勾搭两朝皇帝和摄政王爬上位的妖女......”
不知道是不是同样当过军人的原因，看着这具女尸上的伤疤，周树暖竟然感到身上相应的地方隐隐作疼。
再搭配上周围游客的锐评，她真涌上一股为面前古尸擦一把辛酸泪的情绪。
甚至有些感觉周围万事皆空，只剩下她跟随着讲解员的陈述，回到了那段四百多年前的朝野风云，感受了同样作为一个为了摆脱原生家庭，千里出逃、爬摸滚打步步高升的女子的人生。
甚至她一个完全没谈过恋爱的人，听到周立寒那段最令人深刻“寒水丹霄”情时，更是萌生出了一些诡异的共鸣。
“寒水丹霄”，出自乐圣陈瑰意的代表作，折子戏第四折戏名《寒水绻丹霄》。
由于周立寒与楚武帝项霆，原本是一对历史石锤的君臣伪骨科同性之爱，因此，“寒水丹霄”四字也被后人引申典故，与分桃、断袖、龙阳之好、契兄契弟等词同义。
结果现在好了，变成牛星织女的同义词了。
“树暖！来看这个，看起来跟你还蛮像的耶。”
组员拉了拉定在玻璃柜前许久的她，指向前方立着的两尊复原等身仿真蜡像。
乍一看是一男一女，男像身着锦衣卫飞鱼装，皎若玉树；女像身着碧色系楚制宫装，翩若惊鸿。
实则这两尊蜡像是同一张脸——都是周立寒。
“这身女装是从楚武帝的陪葬里发掘的耶！”组员哇了一声，又跟随指引看向蜡像旁边玻璃柜里展出的古装，“太美了！太适合了！简直是量身定制！原来楚武帝早就知道周立寒是女儿身！”
组长颇为嫌弃她的大惊小怪：“肯定知道啊，不然‘大楚王夫’周煦的出生怎么解释？根据他的生辰和一系列情况推测，他就是周立寒和楚武帝的儿子。”
但这显然也是个没能实锤的历史遗留问题，虽然周煦和周立寒的干尸可以dNA比对，但很遗憾楚武帝没能留下可比对的东西。
所以也有游客八卦：“一个女人成天混在男人堆里，谁知道那儿子到底是谁的？而且史实上和她关系密切的男人本就很多。”
“哈哈哈，选择多多，玩得肯定很花......”
周树暖听到这里，不知怎的突然血压飙升。
“人家是个为国立下赫赫大功的千古名将，你却只在乎她的风流韵事？”她森然地回怼那游客，又压低声音骂了点脏的，“真是屁话多过文化，蛤蟆点评人类。”
但这游客还是听到了：“哎哟？你这小丫头叽歪什么呢？我说你了吗你就破防？被老子戳中心事了吗？”
“您听错了吧，别对号入座。”周树暖礼貌微笑温声回道，但当过士官的气质令人无法忽视，“我在和同伴聊楚汉之争，说这其中必定有汉输和楚胜。您觉得楚胜在哪里呢？”
谐音梗游客一下没听懂，但周围有女游客噗嗤笑了一下。
“我——”意识到估计又是骂他的话，不管听没听懂，他就是恼羞成怒要再次开骂了，但这回他提早被周围有所观察的警务人员拉开。
但即便如此，周树暖的心情也没有很扬眉吐气，还是非常古怪地有些郁闷，即便也诡异地生出一丝自豪，某种缥缈的心愿达成的感觉。
“我去上个洗手间，不用等我。”这里人多，她觉得有些缓不过劲，决定出去吹吹风。
周树暖四下看了看，走到外面石栏边人比较少的地方，掏出压包底的烟和打火机。
本科的时候，她因为那老想把自己拽进深渊的原生家庭非常焦虑，染上了烟瘾。
进了部队好歹是戒了，结果一退.役，又莫名其妙地开始为此焦虑，偶尔会想抽几根。
周树暖点燃了一支烟。刚吸第一口，就听侧边响起频繁的打火声，以及没能打起火烦躁地把打火机砸了的声音。
她余光先瞥到了旁边这人高大的身影。而后一寸一寸地扭过头，不敢置信地凝视那近距离下更加熟悉的轮廓。
“...你好。”她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把自己的打火机递了过去，“要不用我的？”
项云程的眉眼还拧在烦躁当中，但转过头看到来人时顿然松了。
“谢谢。”但是女孩子，他打量了她一会儿就移开了视线。
出门在外，他比较怕被女生认出，即使这个女生很好看。于是又压了压帽檐。
但这张脸让他感到很奇怪，点完烟抽了两口，归咎于这种眼熟感来自刚才展馆里的那个女干尸。
“哦，还给你，不好意思。”他也才想起来打火机还在自己手上。
周树暖很会看人脸色，明白他这是不想被路人认出，于是改变策略。
“你是刚才在展馆里阻止游客拍照的弟弟吧？”她笑着问，“刚刚是被安保带出去调解了吗？结果怎么样？”
项云程本来不是很想回话，但嘴巴比脑子有想法，先一步回道：“那好像是个什么全球限量版手机。多半要被讹。”
“这样啊......”周树暖摸了摸下巴，即使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摸下巴，明明也没有长胡子。
一个大胆的主意突然萌生。
“嘿，我是学法的。”她眨眨眼凑上前，毛遂自荐，“在部队里也干过人权事务。或许我能帮上你？”
项云程：“......。”
他再次转头看向这个女生，但没有再压低帽檐。因为他仿佛突然能读心一样，感觉出这个女生是认出他了。
果不其然，女生的下一句话就是：“如果胜诉了，作为报酬，你可不可以教我一节骑射课？”
“......，”项云程无语地盯了她一阵，不知道眼睛给嘴巴洗脑了什么，竟然说出了与拒绝截然相反的话：
“也行。”
周树暖心中暗喜，加上了小偶像的vx。
“不是相关的事不要给我发消息。”似乎感觉到面前女生的喜滋滋，项云程板着脸警告她说，“备注？”
“周树暖，”看得出这个帅弟弟其实应该不反感她，就是有点儿傲娇和怕生。
周树暖笑盈盈地开个玩笑：“很好记的。和展馆里那个周立寒是同一个周，名字相反，她是‘立寒木’，我是‘争暖树’...哈哈哈......”
现学现卖地介绍完自己名字后，她和项云程都莫名其妙地有些怔住了。
但是彼此都不知道自己和对方为什么怔住。
“项云程。”先一步收起这怪异的情绪，项云程语气淡淡，“项楚王朝的项，云霄的.....额，好像不用我说。”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周树暖朝他wink了一下，“那我等你消息？等你收到那个偷拍男的讹诈消息？”
项云程正想嗯一声，没想到手机这时突然响起电话，偷拍男打来的。
“不用等了。”他挂掉电话掐灭烟，抬头与她四目相对。
“那边要我全款赔偿。你，晚上有空吗？”
......
......
于此同时，特展里，文王梦熊终于介绍完了周立寒。
“....接下来我们看到的这具只有头颅的干尸，也是b国送还的文物之一，同为国家一级文物。”
“她的躯干至今下落不明，只剩下完整的、佩戴象征她权利地位的毡帽的头颅。与周立寒有所不同，她是个统一过如今整块新疆、包括部分斯坦国国土的‘女魔头’。”
“她一统西域，拼杀出独立的政权；她是位真正的女统治者，废除了长达千年的以父名为姓制，改为以母名为姓。当然，最终她还是服从了楚朝中央的统治，为楚朝的疆土统一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她就是受周立寒影响最大、最直接的西域王，莱俐·帕尔黛，汉名何赤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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