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也给我买了一套过年穿的新衣服，但和姐姐那套比起来逊色了不少。
我问他多少钱。
他说三十六块。
我就在小本子上记下了。
姐姐给我买的那套衣服和鞋子我想再穿一次，可又不敢拿出来。
最后在腊月二十八的这天早上，我终于鼓起了勇气，把那套衣服和鞋子穿在身上，还包括那件毛衣。
因为今天我想去赶集，看看姐姐的信有没有寄回来。
赵兰正在扫院子，我感觉她变勤快了不少，以前这个时候她还躺在床上睡懒觉。
这回期末考试她又是全部都不及格，赵海两口子也懒得说她了。
“姐，把扫帚给我……，”
赵兰先是瞥了我一眼，继而是满脸的吃惊。
“你、你……，这身衣服是哪来的？”
“姐姐给我寄回来的，好看吗？”
我也在她面前转了个圈儿。
“妈，妈……，”
赵兰突然叫‘妈’了，吓了我一跳。
袁桂英从屋里出来，也盯着我看了老半天。
最后上来摸着我的衣服说，“飞凤给你买的？”
“嗯——，”
“这是什么布料？硬邦邦的，一点也不好看。”
如果真不好看的话，她就不会在我面前撇嘴了。
她往厨房里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问我，“飞凤什么时候给你寄回来的？”
“领通知书的那天……，”
我撒谎了，袁桂英也没有再问。
赵兰把扫帚塞到我手里，“你不是要扫地吗？拿去扫……，”
她又从头到脚把我打量了一番，撇着嘴也进了厨房。
吃饭的时候，我说今天要去赶集，没有人应我。
“妈，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我带回来？”
“不用，我跟你爸也要去……，”
赵海早上也习惯喝两口，他说是为了驱寒。
我穿的这身衣服他也没有表态，但还是多盯了我几眼。
“姐，你去不去？”
赵兰没有理我，袁桂英便让她在家里洗碗喂猪。
我吃完早饭就走了，没有跟赵海他们同路，嫌他们走得慢。
姐姐果然给我回信了，信笺里还夹着二十块钱，还祝我新年快乐。
她说我长得很帅，像个男子汉，跟她梦里梦到我的样子一模一样。
其实我也经常梦到她，有一次还梦到跟她……，
醒来后我有一种罪恶感。
至于她什么时候才回来，她还是说等我考上大学的时候。
为什么非要等到那时候呢？
姨娘说过，那时候我就长大成人了。
今天集市上很挤，姐姐的这封信我是坐在黄桷树下看的。
旁边打靶的摊位上，有人把高压汽枪的枪口对准了我。
是唐天军，这家伙跟那个魏林现在成了石滩乡的二流子。
我不相信他敢用汽枪射我。
“喂，李双响，把手举起来……，” 唐天军向我发话了。
我都懒得理他，站起来往集市上走去。
刚走了几步，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打在了我的耳朵上，火辣辣的疼。
用手一摸，竟然还有血。
狗日的唐天军，他真敢朝我开枪。
我怒不可遏，转过身去，他还在那里沾沾自喜。
“怎么样？疼吗？”他笑着问我。
“你妈的……，”
离我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卖猪肉的摊位，我冲过去拿起案台上的杀猪刀，“老子劈死你……，”
唐天军赶紧扔下汽枪，跑到了人群当中，我边追边喊，“狗杂种，有本事别跑……，”
因为我高举着杀猪刀，所以集市上很快就让出来一条道，毕竟谁都不想身上溅血。
唐天军跑进了魏林家的裁缝铺，躲在了魏瘸子身后。
“狗杂种，滚出来，老子要劈死你……，”
此时此刻，我身后不远的地方已经围满了人。
那个卖猪肉的老板也追到了这里，大声喝斥我把刀放下。
唐天军就是不出来，手里也握着一把剪刀。
我是想冲进去的，可冲进去又能干什么呢？不可能真的去劈那个王八蛋。
“小兄弟，把刀给我，别犯糊涂……，”
卖肉的老板步步向我逼近。
魏瘸子也从屋里出来，他现在知道我是光明村大队长赵海的儿子。
“有话好好说，动刀干啥？还想不想过年？”
这老东西还教训起我来了，想当年他还不是拿着刀冲进学校，把人家追得四处逃窜？
我叫嚣唐天军有种就滚出来，别当缩头乌龟。
也警告魏瘸子和卖猪肉的老板不要靠近。
“双响，怎么回事？”
背后有人叫我，原来是许少林，他今天也来赶集，跟在他身后的是颜红梅。
“唐天军那狗杂种用汽枪打我，你看……，”
我的耳朵还在流血，已经滴在了衣服上。
许少林刚要说什么，我看见颜红梅想拉他走。
“双响是我兄弟……，”
“别惹事，回家……，”
看样子许少林这个春节也要在颜红梅家里过了。
“和尚，你回去，不用你管。” 我说道。
“双响……，”
又有人叫我，这次是柳红月。
“双响，你拿刀干嘛？快放下。”
许少林把原因告诉了她。
她也注意到了我流血的耳朵。
立马掏出手帕帮我包扎。
“唐天军，你个狗杂种，我操你娘的，出来……，”
我咬牙切齿，做出一副要冲进去的姿势。
许少林和柳红月把我抱住。
这时，赵海和袁桂英从人群中挤到我面前，许少林再次告诉了他们我‘发疯’的原因。
魏瘸子也在一旁说，“赵队长，先让你儿子把刀放下。”
“儿子，把刀给我……，”
袁桂英从我手里夺过刀，冲进了裁缝铺，拿刀指着唐天军，“你敢打我儿子，我……杀了你……，”
唐天军夺门而出。
袁挂英想追，赵海把她抱住，拖出了屋外，并把刀还给了那个卖猪肉的。
“你儿子？” 卖猪肉的问。
“嗯——，”
“看来也是个不怕事的家伙。”
赵海应该跟这卖猪肉的认识，人家还给他递了一支烟。
“赵队长……，” 魏瘸子过来说，“他是唐老怪的儿子，你可以去找唐老怪。”
“哪个唐老怪？”袁桂英大声问。
“就是西街那个卖豆腐的……，”
“走，儿子，我们找他老子去。”
唐天军没有跑回家，他爸爸正在豆腐摊上数钱。
“买豆腐？”
“你就是唐老怪？”
“我是，你哪个？”
袁桂英指着我受伤的耳朵对唐老怪说，“你儿子用汽枪打伤了我儿子，这笔账怎么算？”
“怎么算？让你儿子打回来就是了，你找我干嘛？”
“这么说你就是不讲理咯……，” 袁桂英撸了撸袖子，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我不讲理？你这样在集市上打听打听，我唐老怪是不讲理的人吗？倒是你，年轻人的事，你一个老女人瞎掺和干什么？”
袁桂英一怒之下，竟然掀翻了唐老怪的豆腐摊子。
这还了得？
唐老怪当场也怒了，估计还没人敢掀他的摊子，就抄起板凳往袁桂英身上砸去。
“妈……，”
我推了袁桂英一把，板凳不偏不倚砸在了我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我的儿子……，”
“妈，好痛……，”
我忍受不了，倒了下去。
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卫生院里，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柳红月坐在我床边，我问她今天是几号。
“腊月二十八，头还痛不痛？”
也就是说还是今天。
“好些了，我妈呢？”
“你妈？你妈不是早死了吗？为什么要叫她妈？”
“因为……，”
我跟柳红月解释什么呢？只是苦笑了一下。
问她，“小月月，你怎么会在这里？”
“有什么奇怪的？我亲眼看见你晕倒在地，都怪那个女人。”
我从柳红月口中得知，赵海两口子跟唐老怪大吵了一架，三人最后也动手。
“那他们人呢？”
“都在治安队里……，”
如果赵兰今天也来赶集，估计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可惜了姐姐给我买的这件衣服，上面沾了很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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