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地将苏芷放在床上，掖好被子，然后起身，走到窗边。
“皇上，”夏忠贤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这是御医开的安神汤，娘娘喝了能睡得安稳些。”
君天泽接过药碗，放在床边的桌子上，然后对夏忠贤说道：“你们下去。”
夏忠贤看了看床上的苏芷又看了看门口的方向，欲言又止，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么了？君天泽注意到他的异样，轻声问道。
夏忠贤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了：“风眠说那件事……”他微微低着头。
君天泽的心猛地一沉。
“出去说……”
“皇上，属下带人查了，苏将军和敌国的书信……暂时还是没有证据证明他的清白，” 风眠单膝跪地，语气沉重，“朝堂上也催的急……”
他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君天泽，又迅速低下头， “属下该如何……”
君天泽背对着苏芷，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面色凝重。听到风眠的话，他长叹一口气：“苏清风，朕也想给你清白，但是天要亡你……”他转过身，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和痛苦。
“撤去苏清风大将军之职，择日处斩……”君天泽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敲击在苏芷的心上。
“嘭”地一声。
门后传来声响。
君天泽猛地推开门。
苏芷正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君天泽连忙上前，想要扶起苏芷，苏芷却缩回了手，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和绝望。
她跪正身子对着君天泽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额头撞击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皇上……”她抬起头，眼泪聚在眼眶里，却倔强地没有让它们流下来。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声音哽咽，“恳请皇上，给哥哥一条活路，可以惩罚他，可以发配边疆……可是，能不能不要斩……”
君天泽看着心爱的女人如此卑微无助，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他伸出手，想要抚摸苏芷的脸颊，却又停在了半空中。
夏忠贤和翠橘还有风眠等人也不忍地转过身，默默地低下头，不敢看眼前的这一幕。
苏芷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地板上，摔成无数碎片。
她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肩膀却止不住地颤抖着。
苏芷颤抖着肩膀，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地板上，洇湿了一小片。她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将它咬破，却依旧倔强地不肯哭出声。
她真的尽力了，她努力的爬到这个位置，用尽了自己的全力。
原以为，自己和身边的人都会好一点，但是现在她连哥哥的安全都保证不了，还有她的孩子……
君天泽看着苏芷，心中五味杂陈。
他缓缓蹲下身子，与苏芷平视，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和痛苦。
“芷儿，”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朕知道你心里难受，朕也难受。可是，苏清风通敌叛国证据确凿，朕若不处置他，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苏芷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君天泽。“皇上，臣妾的哥哥没有，他为大黎征战沙场多年，立下赫赫战功，难道就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就要让他人头落地吗？”
苏芷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
君天泽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落在苏芷的脸上。
他站起身，背对着苏芷，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好，就如你所言，发配边疆……”
苏芷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希望，她再次磕头，“谢皇上隆恩。”
苏芷说完，身子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君天泽眼疾手快，将她揽入怀中。“芷儿……”他轻唤一声，语气中满是心疼。苏芷却在他怀中瑟缩了一下，没有回应。
过了许久，苏芷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皇上，臣妾还有一个请求……”她抬起头，眼眶红肿，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决绝。
君天泽将她扶正，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起来再说！”他语气温柔，试图安抚她。
苏芷却固执地跪着，阻止他拉自己起来。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请皇上准许臣妾和哥哥一起，发配……边疆……”
云月宫中一时寂静无声，只有苏芷低低的啜泣声。窗外的风吹动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更衬托出宫内的压抑。
她不放心……她现在谁都不相信！
即使君天泽真的将哥哥苏清风发配边疆，她也担心藏在背后的那些人再次下手。
所以她必须跟着才会放心！
君天泽没想到她会这样。他愣住了，原本温柔的眼神渐渐被不可置信和愤怒取代。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猛地松开苏芷的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苏芷低下头，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阴影，遮住了她眼底的悲伤。
“臣妾知道，还请皇上准了！”她双手手背贴在额头，对着君天泽重重地磕下。
额头与冰冷的地面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云月宫的地砖光可鉴人，映照出苏芷苍白的脸庞。
“朕不许！”君天泽眼睛死死盯着苏芷，语气坚决。
不可能，他的芷儿不能离开他!他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
“你有没有想过承儿！”
“你离开承儿你舍得吗！”
苏芷缓缓抬起头，绝望地看着君天泽，眼中满是苦涩。
“皇上，我在承儿身边也无法保证他的安全，臣妾想好了就把他养在太皇太后身边，太皇太后也喜欢他，这样最起码他还能安全长大，皇上，我不是个好母妃，可能我离开对承儿更好！”
“你……就没想过朕？”君天泽迫切地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苏芷不答。
想过吗？
当然。
只是这种喜欢随着时间和一次一次他对她的不信任磨得所剩无几。
少女，情窦初开，她倚在她的怀里看着油桐花开花落。
她还记得他摸着她的肚子说，自己会爱她一辈子，绝不负她！
可是……
慢慢地她没看到爱，只有一次次辜负和不信任，那时候，她才懂自己只是这后宫里的一个妃子，很普通的妃子。
她没有等到他的一生一世，等来的是一次又一次失望，甚至绝望。
现在，他这祈求的目光又是为了哪般？
是要她一如既往谄媚地对他，还是受不了曾经是他的女人逃离他的身边！
不重要了！
从君天泽包庇容妃推到承儿那时，一切的承诺都是笑话。
她安静的模样让君天泽气得发疯。
“苏芷！朕不会让你离开朕！”
“皇上，当真不许？”她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颤抖。
君天泽蹲下身，抓住苏芷的肩膀，语气焦急，“芷儿！你不要这样！朕已经听你的这样做了，你为什么还要离开！”他紧紧握着她的肩膀，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苏芷摇了摇头，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如今她连最亲的人都保不住，哪来的空闲和君天泽谈感情。
苏芷淡漠地看着君天泽，这是一种君天泽从来没在苏芷眼里见过的眼神，充满了陌生和疏离。
他猛地退后一步，仿佛被她的眼神刺痛。他的芷儿怎么了？
君天泽握紧双拳，狠狠地打向门框，“嘭”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宫殿中格外刺耳。
他转过身，对着门外喊道：“翠橘，带你家娘娘回翠微宫！”
苏芷听到此话猛地站起来，一把夺过侍卫风眠腰间的佩剑。风眠一时不察，剑就被夺走了。
苏芷将剑横在自己脖子上，剑刃冰冷，贴着她的肌肤。
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还请皇上准我和哥哥一起发配边疆！”苏芷的声音坚定，带着一丝决绝。
君天泽看着她，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
他舍不得，他真的舍不得。他无力地垂下双手，最终妥协了。
“好……好。”他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声音沙哑。
苏芷手中的剑微微颤抖，最终缓缓放下。
苏芷放下剑，剑身与地面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平静。
“多谢皇上。”苏芷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她向君天泽行了个礼，转身朝殿外走去。
翠橘连忙跟上，小心翼翼地扶着苏芷。
苏芷将剑还给风眠。
风眠接过剑，手有些颤抖。
他抬头看了一眼苏芷，又看了一眼君天泽，最终什么也没说，将剑重新插回剑鞘。
阳光明媚，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苏芷的脚步很慢。
翠橘看着苏芷苍白的脸色，心疼地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苏芷摇了摇头，“我没事，翠橘，我们去收拾一下。”
语气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要离开的不是她，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翠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娘娘。”她不敢多问，连忙转身往翠微宫的方向跑去。
“哎，你听说了吗？容贵妃竟然要和苏将军一起发配边疆！”
“可不是嘛，真是想不到啊，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嘘，小声点，别被听见了！”
苏芷听着这些议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回到翠微宫，翠橘已经将一些常用的衣物和首饰打包好了。
“娘娘，还需要带些什么吗？”翠橘问道。
“不用了，这些就够了。”苏芷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
夜幕降临，翠微宫内一片寂静。
承儿睡着了，由于白天受了惊，晚上睡觉还在做噩梦。
苏芷拉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夜幕深沉，月光透过窗棂洒在苏芷脸上，映衬着她苍白的脸色。她轻轻放下承儿的小手，掖了掖被角，起身走到桌前。
孩子，对不起，娘不能陪着你，是娘没用，不能保护你。
苏芷在心中默念，眼眶泛红，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口，对着外间轻声道：“翠橘，进来。”
翠橘闻声推门而入，见苏芷面色凝重，心中隐隐不安：“娘娘，有何吩咐？”
“去，把锦书、小李子、孔嬷嬷和小安都叫来。”苏芷的声音有些沙哑。
翠橘虽然疑惑，但还是依言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几人便都来到了苏芷的寝宫内。
苏芷示意他们坐下，自己则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匣子。
匣子里，整齐地码放着银锭和一些金子，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娘娘这……”锦书看着匣子里的东西，有些不解。
苏芷将匣子推到几人面前，语气平静：“以后，你们跟着承儿，到太皇太后身边……”
“娘娘，你说什么呢！”翠橘瞪大了眼睛，“你不是发配边疆？我们跟着你一起！”
“我也是！”锦书、小李子、孔嬷嬷和小安异口同声地说道，脸上写满了坚定。
“娘娘去哪，我们就去哪！我们还要伺候你！”
小李子语气焦急，向前一步，似乎想要抓住苏芷的手。
苏芷看着面前忠心耿耿的几人，心中百感交集。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泪水，说道：“你们不要跟着我，哪有被发配出去还让人跟着伺候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从现在开始我就不是什么娘娘了，我一个人进东宫，那时候多么无助，幸好有你们陪着我，真心对我，不然我能不能活着还不一定……”
苏芷的声音哽咽了，她吸了吸鼻子，接着说：“今后你们几个在皇宫好好陪着承儿，好不好？算我求你们……”
说着，苏芷竟对着他们几个跪了下来。
翠橘等人连忙上前扶她，让她起来。
她却不肯，执拗地跪在地上，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今生我还能不能再见各位也不知道，我留在皇宫也无法保全身边的人，倒不如你们带着承儿投靠太皇太后，那些人再想害人，也要顾忌太皇太后……”
苏芷用手抹了抹眼泪，指着匣子里的金银，“这里面是我这么多年攒下来的俸禄，等我走了，我的赏赐会被收回去，俸禄不会，你们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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