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常茂抬头时，却发现陆知白正幽幽地望着他。
常茂冲他挑眉，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狠狠翻看。
然后开始挑刺，这也不好，那也不好。
陆知白的几个学生暗暗皱眉，在心里祈祷，恩师快把他轰出去啊。
到了中午开饭时间。
衙门里吃的是食堂。
常茂跟了过来，照旧骂骂咧咧。
而周围一圈人，行礼归行礼，却都不搭理他，三五成群各吃各的，直接将他无视。
被刻意忽略，让常茂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
下午，他就专找夏原吉聊天，嬉笑着说：
“听说你是广智侯的得意门生，但我觉得你们一门子都是蠢货，你说怎么办？”
夏原吉对他拱手作礼，也不再理他了。
常茂见夏原吉对自己不理不睬，顿时还不服气了。
他低眉思索起来，勾起一抹坏笑……
傍晚，结束一天的公务，天色渐暗。
常茂在衙门后园约见夏原吉，说是要向他请教问题。
几位同学纷纷劝夏原吉别去，夏原吉却道：
“无妨，他不会把我怎样，大家放心。”
常茂只见夏原吉，把其他人都打发走了。
夏原吉先行礼，常茂嘿嘿一笑，说：
“小夏啊，你是个人才，但年纪轻轻就这么古板。今晚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让你好好休息一番~”
夏原吉眉头微皱，拱手推辞：
“多谢国公关心。原吉每日忙于政务，却乐在其中。若无他事，原吉这便告辞。”
常茂一听，伸手拉住他，说：
“这算什么乐子？那地方，才叫真正的销魂。今晚我请客，你别不给面子！”
夏原吉无奈，正色道：“还请国公自重。”
常茂却不松手，非要拉着夏原吉走。
两人拉拉扯扯间。
咔的一声，夏原吉顿时痛呼，胳膊脱臼了。
常茂撇嘴说：“我也不是故意的。走，找人给你接上。”
还没等夏原吉开口，其他几位同窗，杨士奇、蹇义、陈诚、陆贤、周志新便小跑而来。李景隆还在外巡逻。
众人见大师兄果然受了欺负，顿时义愤填膺。
杨士奇率先开口：“国公爷，不要欺人太甚！”
常茂却笑道：“这都是误会。”
周志新拱手道：“国公爷，往后还望莫再有此类误会。”
常茂打量着这群小家伙。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着实有趣。
却听一个小胖子低声嘀咕：“横什么横……”
常茂盯着小胖子，冷哼一声：
“他们都是书生，我看你倒像个商贾。陆知白还收商人做学生？有意思！”
陈佑梗着脖子说：“商人怎么了？起码我不为非作歹，仗势欺人！有的人也就是命好，投了个好胎罢了……”
几位学生都是面色微变。
常茂盯着陈佑说：“还没几个人敢当面骂我呢，小子，你很有种。”
夏原吉皱眉劝说师弟们：“都少说两句。”
接着向常茂告罪道：“我的几位同窗一时心急，还请国公海涵……”
常茂摆手说：“其他人可以走了。小胖子，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咱俩唠唠。”
陈佑不理他，低声说：“大家快走……”
夏原吉对常茂微微躬身，拉着陈佑就走。
几个人赶紧溜了。
其他人赶忙送夏原吉去医馆正骨。
陈佑想了一想，跑去找陆知白。
今晚上陆知白住在栖霞的别院中，距离衙门也不远。
陆知白正在书房读书。
陈佑匆匆进来，见到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陆知白看他神色慌张，问道：“出什么事了？”
陈佑飞快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
随后叩首说：“学生心中气愤难平，实在没忍住，跟国公爷顶了几句嘴，给侯爷和家族招来了麻烦……
此刻我肠子都悔青了，还请侯爷降罪。”
陆知白略作思索，说：“你说的也没错，何罪之有？”
陈佑叹了口气，说：“可不该当着众人的面那么说……”
以他平时的人情世故，本不该讲出这种话。
陆知白微笑着说：“这便是你内心所想。”
陈佑沉默片刻，承认了。
他愤慨地说：“我时常觉得，像您这样德才兼备之人，有了爵位后还心系百姓，确实对得起俸禄。
可有些人就是草包，靠的全是父亲或兄长的功劳，却还作威作福，不就凭命好吗？凭什么呀！”
可他又想起现实，不禁叹道：
“他们有权有势，在我面前就像高山……这回郑国公肯定记恨上我了，也给侯爷您惹了麻烦。”
说罢，他深深地叩首。
陆知白神色平静，说：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多你这一件不多，少你这一件不少。
自从陛下把这个差事交给我，就注定我们与他之间，至少前期不会太和谐。”
陈佑见他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脸上涌起一阵感激与敬佩。
他说：“我们几个私下都觉得，这差事太为难人了，您也有苦衷。”
顿了顿，陈佑又说：
“不管您打算用什么办法，或者是顾忌他的权势，学生都支持您，始终与您站在一边。”
陆知白笑道：“我顾忌他做什么？”
又安慰道：“好了，你别多想，也让大家都安心，快回去歇息吧。”
陈佑离开后，陆知白凝视着烛火，脸上没了笑意。
常茂现在还是太年轻了，不见棺材不落泪。
不过这人虽有些莽撞，却并不太愚笨，已经想着拿捏他的学生，还挑了夏原吉下手。
这件事，让陆知白彻底下定决心，要与常茂杠到底！
为了完成老朱交付的任务，他现在甚至常住栖霞，不知多久才能回一次家……
对待非常之人，必须用非常之法。
第二天，陆知白来到衙门。
夏原吉已到了，他的胳膊昨晚就接好了，幸好并无大碍。
陆知白关切地询问了几句。
接着说：“三到八岁儿童的牛痘接种，这件事，我亲自去一趟医学研究所。你在衙门歇息，不要跟常茂冲突。”
夏原吉拱手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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