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时，车上气氛好了许多。
沈月月坐副驾驶，看着车窗外倒退的乡村风景。
有破败，有崭新，有生机盎然，有忙碌的农民，怎么看怎么接地气。
来这里几个月，她已经习惯了呼吸这边带着土地气息的空气。
冯江东见媳妇心情不错，他也跟着放松起来。
过了片刻，离到家也还有十分钟的路程时，冯江东提起冯晓晓摔宝来的事情。
“……大嫂看着失魂落魄，真是大妮摔了宝来？”
冯江东问这个问题，绝对不是怀疑沈月月的话，是想进一步求证。
也许不想把自己同胞妹妹想的那么坏吧。
沈月月收回目光，清亮的眸底带上忧色。
“我要知道大嫂反应这样大，不会当着那么多人面说出来的。
这件事还是听招弟说的，……
一个两三岁的孩子，不会编这样的瞎话，她就是再聪明，也不懂的！
更何况，因为害怕，招弟连大嫂都没说。”
停了片刻，沈月月问冯江东。
“他们在家里不会打起来吧？”
老冯家因为揭出以前的事，后面势必就要不安生。
老大一家和冯晓晓，以及冯老头冯婆子估计要结上仇了。
沈月月心里就有了一丝内疚。
说着话，汽车到达土家洼村，冯江东把沈月月送到家里，他则拐去了老冯家。
沈月月进了家，一眼就看到在院里跑着玩的招弟和宝来。
然后，就是杜娟从灶屋走出来。
她穿着花布围裙，手里拿着锅铲，见了沈月月还是热情打招呼。
只是，眼睛却格外红肿。
老太太走出来，打听陈心心的情况。
“孩子和大人都没事，要在医院观察一晚上。”
老太太听了就挺高兴：“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老太太手指指了指杜娟。
“你大嫂心软，害怕心心和孩子有事，回来就哭！
哭得我都以为人没了！”
沈月月......
等老太太带着两个孩子去屋里喝水，沈月月换了衣服出来。
杜娟在灶屋烙饼，周凡在院里规规矩矩写字。
沈月月拿了一个苹果洗干净，用菜刀切开两半，递给杜娟半个。
杜娟也没拒绝，低着头边看着火翻烙饼，边小口吃起来。
苹果是青皮的那种，发酸口。
沈月月被酸到，呲牙！
再看杜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一张饼在饼铛上翻来覆去。
人的麻木，也许就在一瞬间发生的某件事。
“大嫂，我是不是错了？最起码应该单独跟你说这件事。”
杜娟猝不及防抬头，然后又摇了摇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早和晚有啥区别，宝来也回不去......”杜娟捂着嘴无声哭泣。
沈月月走过去，一只手扶在杜娟肩头。
她太瘦，肩膀又窄又薄。
即便这段时间在这边吃饭，营养足够，两个孩子跟吹气球般胖起来，可杜娟还是没有长肉。
她太累了！
小小肩头，承担了冯老大一家的重担。
可，其实她只是一个才不到三十岁的女人！
沈月月咽下心头的酸涩，勾了勾嘴角。
“大嫂，你想的也对，如果能预知未来，我们都愿意回到宝来出事之前，去阻止事情发生。
可是，命运偏偏不随人愿。
不过，我们也不能认命！”
杜娟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使劲点了点头。
“是！为啥要认命！”
沈月月又说道：“等忙过这阵，我准备跟着江东去市里看看，顺便给小凡联系学校的事。
主要是，想跟你商量，不如把宝来一起带上，我们到市里医院给孩子再看看。”
杜娟手里的苹果没拿稳，掉在地上。
她没去捡，而是神情激动地去拉沈月月。
“月月......，这......，可是我还没攒多少钱呢？”
沈月月说：“我们先去探探路。江东也打听过了，孩子又不是先天的迟钝，需要拍了脑部的片子，花不了几个钱的。
主要是，你看宝来这才几个月进步多大呀！
我们都不是正规医生，只是稍微给孩子增加营养和锻炼，他就跟普通孩子看着大差不差了。
我们再去看看，有没有更正规的治疗，此时孩子还小，越早治肯定越好！”
杜娟眼泪哗啦啦流，一个劲说着“谢谢、谢谢你们！”
......
相比较这边，老冯家那气氛就有点剑拔弩张。
冯江东去之前，冯老大已经在那边发了好一通火。
虽然没有再动手，可院里的东西摔了个七七八八。
锅碗瓢盆没有几样是囫囵的。
冯婆子咬着，“老二媳妇胡说八道呢，你也信！
你媳妇看不好孩子，摔了，你怨谁？”
还是那套说辞。
冯老大一句话都不信。
“你才胡说八道，杜娟交代你看顾孩子时，我还没出门，听得清清楚楚!
而且，也是你骂骂咧咧让杜娟去割猪草的！
俩孩子睡着觉，杜娟总不能把孩子绑身上去割猪草吧！
她但凡去慢一步，你就要指着鼻子骂她懒，是不是？”
此时，如果杜娟在现场铁定被感动。
嫁给冯老大这些年，还是第一次听他维护自己。
哪怕只是嘴皮子说说而已。
冯江东走进来，看到一院子狼藉，然后又去看几个人。
冯老头依然抽着卷烟，吐出的烟雾把他整个脸遮盖，除了时有叹息声，看不到啥表情。
冯婆子半个身子坐在玉米堆上，一脸心虚不敢说话，又忍不住嘀嘀咕咕。
翻来覆去就是：“孩子不是大妮摔的，我们不知道，怨杜娟，谁让她没看好孩子！”
再看冯晓晓，人缩在冯婆子背后，脸和眼睛都肿的老高。
冯江东突然就想到媳妇红肿的手掌。
“老二，快把他弄走！”冯老头像看到救星。
冯江东没接话，只说了一声“不急”。
然后他就走近冯婆子和冯晓晓的身边，蹲下身来，面对面朝着两人。
冯婆子和冯晓晓俱是一惊。
第一反应就是逃离。
可是她们的腿像是没有筋骨，怎么也抬不起来。
冯江东的眉眼冷峻，漠然如寒冰。
比猛兽更让人生惧。
“老二，你要干啥？”
冯江东没有多少表情，声音像冰窖里钻出来一样。
“我先跟你说一声，老三媳妇和孩子都没事。”
疯婆子一听，孙子能保住，大妮肯定不会再被打，瞬间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等她回来，我给炖鸡汤补补！好好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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