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去看爹娘，爹正仰天睡着，呼噜打得震天响，毛巾一半滑到胸脯上，被他的呼噜鼓动着一起一伏地耸动。娘盘腿坐在爹爹旁边，盯着窗户喜鹊登枝的剪纸发呆。听见外面说话声脚步声，脸上露出笑容，挪着身子下炕。
明仁夫妇掀帘进来，刚要开口，妇人就冲他使眼色，将他们叫到外面。她忧心忡忡地说，你不在一整天，你爹闹腾了一整天，刚刚才睡着。
明仁问，有谁来过家里吗？
妇人说，村长，还有那几家租户。
明仁问，他们说些甚了？
妇人说，能说甚！村长嫌明孝不给面子，搬弄了顿是非，还有佃户们，他们说，明孝让人传话，要收回租给他们的地，还说，若他们不乐意交地，就要交更多的租子。
明仁问，爹怎么说？
妇人轻叹口气，说，当初把地租出去，你爹知道了，再有几分不情愿，毕竟也认可了。再后来想开了，他更觉得，在如今乱世，少收租子换人心，这样做，并不见得是吃亏。然而，偏偏明孝不认可，说咱家开了这个头，害得其他大户们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左右为难，暗地里都在骂咱家。
明仁说，弟弟怎么说，是他的事。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儿子也不固执，更不想因为这事兄弟不和。爹娘说咋地就咋地。
妇人说，不管明孝怎么说，你还不知道你爹！他这辈子，吐口唾沫就是个钉子，现在要他反口，比打他的脸都难受。
好月在一旁听着，只是不说话。夫妻二人出来往厢房去，正走着，突然有一物凌空飞来，“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惊得树上雀儿慌张飞去。接着又听有跑步的声音。
明仁急上前看。是一块白绢包着什么东西。明仁将那东西捡起，打开来，里面却只是块摔成几瓣的瓦片。
明仁脸色大变，照着瓦片飞来的方向，飞奔出去，到街上寻找。
街上空荡荡，并无一人。转过街角去看，也不见人影。
站了会儿，明仁心思重重地回来。厢房，新换的门帘半掀开。好月蹙眉靠在门框，看见明仁，默然不语先自转身进屋。她拿起炕帚掸衣柜上的灰尘。女人一不在家，灰尘长得就快。男人都懒得做这些事，明仁也一样。她一边掸着，一边说，都怪我给你出的些馊主意，以后不敢再自以为是乱出主意了。
明仁知好月多心，乃调整回自家情绪，一口一个“女先生”地叫，比三说四地宽她的心。他说的那些道理，好月怎会不懂！她只是想要知道，夫婿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在既明了他心意，好月始得安心下来。
看囡囡已经睡着，好月停了手头活儿，带些儿娇羞，带些儿轻喘，款款站到明仁跟前，她的脸几乎要贴着他的胸脯。她同时听到了他那里剧烈的扑通声。
他俯下头，下巴在她秀发上反复蹭磨着，同时胳膊箍在她纤纤腰肢上，紧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是有囡囡的女人了，身材还那样苗条，皮肤还那样白皙红润。她腾出右手拔掉发簪，放一袭黑瀑跳跃着垂下。她头和脖子后仰着，与他俯视的、灼热的目光对视片刻，脸红着，合了双眸，身子向他贴，越来越紧。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好月嫂子，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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