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精野怪。
短短十年，六州人烟近处竟生出妖怪来？
唐肃玉是不信的。
吕崇在时，六州精怪天性被压，根本不得开智。
新帝上位，庐州虽与三妖岛互市，但开智精怪皆需登记造册才能上岸，否则按妖魔论处。
帝流浆至少还有四十多年才会从月宫垂落，点醒智慧。
他没有着急出手，装作惊骇欲绝的模样，叫喊道：“天啊，好大的老鼠！”
要多浮夸有多浮夸。
鼠怪一个激灵，似是被他喊声吓到。
它抬起前爪，学做人样，捋着鼠须：“你乖觉点，交出身上法宝、丹药，然后躺好让鼠爷爷吃掉。”
无数小鼠跟着吱哇应和。
陆修道自感悟中醒来，看到如此多的小鼠，忍不住口中蹦出方言来。
“亲娘嘞，这老鼠咋这多哩！”
唐肃玉忍俊不禁，将手中茶水泼出。
水滴被火气蒸腾，倾覆在小鼠身上。
除去鼠妖外，再没有其他嘈杂声音。
小鼠尽数被水汽蒸熟。
为首的鼠妖看着遍地尸体，双眼发红，叫声尖利：“敢杀我孩儿，给我死！”
它踩踏地面，一杆木质钉耙钻出地面落到爪中。
倒像是农户家扒粮食的钉耙。
舞动钉耙，横冲直撞，气势唬人。
唐肃玉弹出心火，点燃钉耙，接着手腕轻抖，袖中爬出一只蜈蚣来。
蜈蚣落到地上，钻入土中，在鼠妖接近后，一口咬下。
鼠妖恍若未觉，刚要将钉耙砸下，双眼忽的浑浊，口中流下涎水来。
痴毒入体，真假难辨，愚昧无知。
“你如何开智的？”唐肃玉坐回泥凳上，“仔细道来。”
鼠妖露出自得之色，扬起脑袋，口水飞溅地说：“我是土地爷封的五谷护法。”
土地神。唐肃玉皱眉，继而再次开口：“哪里的土地，能封吃人的妖魔做护法。”
“嘿嘿嘿，娃娃你这就不懂了吧。”鼠妖摇晃着脑袋，语气傲然，“巴陵土地、社神亲封。”
唐肃玉愣住，一时忘了问询。
陆修道怒喝：“放屁的玩意！竟敢随意污蔑，睁开你的鼠眼，看看面前的是谁！”
鼠妖犹自不觉，嘿嘿直笑。
“陆道友不必生怒，它的心神已经被痴毒蒙蔽，所说皆是真言。”唐肃玉起了好奇心，“我却不知，巴陵地界的土地用我名号开智妖物。若是真事，确实是我失职。”
他灌满茶盏，抿一口茶水后说道：“巴陵土地封的护法， 怎么出现在庐州地界，莫不是你扯谎瞎说，抬高身份吧？”
“自然是社神老爷嘱托，来杀鸡儆猴。”
“咳咳。”唐肃玉差点呛到，心中也生出怒气来，“谁是鸡、谁是猴！你的主人又是谁！”
“陆家神荼是鸡，虫家若萤是猴，社神老爷就是我家主人。”
唐肃玉笑出声来，指着自己问道：“那你瞧瞧，我是谁？”
鼠妖眼神扫来，竟吸溜口水，语气垂涎的答：“啧啧，又嫩又香的补品娃娃。吱吱——”
杀炁划过，鼠妖头颅跌到地面，身躯伏倒。
“陆道友，有人用我名号害人，实在可恶。”他无心再谈天说地，神色严峻，“身负煞气，好吃凡人，叫别人知晓，还以为我是妖魔头子。”
火气汹涌，将鼠子鼠孙连带鼠妖焚烧成烬。
唐肃玉告罪一声，念头微动，踏入土地、城隍的联系网中。
土地、城隍各司其职，因大地本为一体，自有地网相连，互通消息。
十年前庆典时，土地、城隍以泥烧小马救他一命，而后更是顺势归位地府，协助日夜游神、兼职的黑白大帅捉拿魂魄投胎。
自从元氏托地藏名义掀起正统之争，引狄戎活佛入滁州，一州半之地的土地、城隍也随之陷落，脱离地网。
地网中消息纷杂，因各地土地少有其他能交流的方式，又是七情饱满的鬼神，几乎都是憋出来的话痨。
唐肃玉梳理信息，筛选有用的部分。
“社神归位！社神归位！”
“知道啦，知道啦。巴陵无射土地，你已经喊了大半个月，不嫌累吗？”
“潞州出现黎部小队踪迹，你们都注意点，有情况及时通传酆都。”
“他们正儿八经递交文书入境的，有什么可疑的吗？”
“文书无错，问题是出潞州后小队中少了两人，下落不明。”
“巴陵、益州有妖踪隐现，食人。据巴陵睡佛寺土地消息，妖魔道行不高，但都假托社神之名害人。故而不在名册的精怪妖类，六州土地遇后杀之无赦。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附议。”
“附议。”
益州、巴陵？看来妖魔兵分多路，铁了心要坏我名声。
唐肃玉不动声色，起身再请陆修道前往陆家做客。
袖中灵犀螺已被灌注法力。
“要是让我抓到是谁背后指使，定会请来鬼神相助，好好处理。”
唐肃玉故意大声和陆修道抱怨，将适才发生的事复述一遍。
陆修道也是怒火中烧，称自己会以书信告知门人亲友，对山精野怪下手不能留情。
灵犀螺另一侧，龟谊收到消息，也是又惊又怒。
他们与唐肃玉的关系，明面上只有青丘一脉与他交好。其余不论是螭烽火、敖青还是龟谊自己，都是隐瞒不说，外人不知具体关系。
若是山精野怪真坏了社神名声，岂不是逼迫社神和圣岛决裂。
到时候黄泥巴上身，有嘴也说不清。
他立时神念分化，激活六州大小分身，暗中探查消息。
龟类本就有长寿之意，六州常见，豢养者众多。富户、官人宅邸池中几乎都有，收集消息极为方便。
新年将近， 暗潮汹涌。
陆府前新墙已被补好，整体重新刷上石灰，看不出分别。
陆家门房见到唐肃玉，猛地一惊。
一边使人通传，一边拉下门栓，打开正门，生怕迟了几秒白墙再遭殃。
陆神荼接到消息，赶来迎两人进门。
在唐肃玉介绍后，更是拉着陆修道直呼“五百年前的亲戚”，表示要给“亲戚”观中奉上香火孝敬。
唐肃玉喊来陆郁垒、虫若萤等人，说出在庐州村外所见。
按地网信息，已有三州出现妖踪，若是算上失陷的滁州，六州有四，此事绝非个人所能为。
甚至早已谋划许久。
思来想去，无非是七情、元氏之辈。
当然，酆都的新帝也有可能。
谁让他是吕岱“替身”，同时占据社神之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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