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牛奶热好了，卢露倒进杯子里送到池震面前，然后靠在前台看着他们，半边带着笑意的脸隐藏在黑暗中，“他快来了。”
三个人安安静静地等了有半分钟后，店门撞响了风铃，叮叮的声音引起了三个人的注意，一齐转头去看，进来的人很熟悉但并不是他们猜的黄振。
“殷世觉？！”
池震有些惊讶，他想过来的人很可能是黄振，也有可能是黄振手下的人，也可能是殷菲菲的助理晓晓，他没想到会是殷世觉，殷世觉的处境其实是尴尬的。
在黄瑞的计划里，殷世觉一向是只想占便宜不想掺和进争斗中，他需要父亲殷杰的人脉资源，又不想被波及到才会跟黄瑞他们合作。
殷世觉一进来，池震下意识看向卢露，她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殷世觉走过来的同时她直接回到餐台忙活去了，熟悉的取杯，哒哒哒，颗粒撞击杯子的声音，研磨机工作后闻到咖啡香。
池震见识多，闻到咖啡香就知道这杯咖啡起码三位数，而且卢露这熟悉的制作流程和对殷世觉的态度，看来他们要等的人确实是殷世觉了。
殷世觉拉了张椅子坐在韩讯池震的中间，“来得好快。”
池震在桌子底下故意碰了韩讯一下，“你是背着他们来的吧？我记得后天开始竞拍了吧，你这个时间点找我是想单聊？”
殷世觉开诚布公，“对，我没跟菲菲黄瑞他们说要来找你的事情，我也希望你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们。”
“这是交易？”
“是。”
韩讯没有出声，把选择权交给池震，但也没有走。
池震汲取掌心杯子里温热的温度，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殷世觉继续说实话，“我想完全吃下市郊钢材厂的股份，需要你帮忙。”
池震听到这话突然抬头盯着他，眼神凌厉，“想把自己摘出去又想占便宜是吧？”
殷世觉一脸理所应当地耸耸肩，“我是个商人，当然要用最低的成本创造更高的价值。”
池震转了一圈手里的杯子，没有犹豫太久，“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殷世觉说：“让黄思在最后竞拍中自动退出。”
池震嗤笑一声，“您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殷世觉跟着笑了一声，“我能找你就相信你一定能办到。”
醇厚的咖啡香味里在慢慢靠近时从里能闻到淡淡花香和果香，在鼻间回味悠长，连卢露身上那似有若无的脂粉味都被这味道给掩盖住了，卢露给殷世觉送上咖啡，殷世觉顺势抓着卢露的手举到他们两个面前，“这是我交换的条件。”
韩讯说：“你这是把池震当成挡箭牌，竞拍结束，黄思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就不怕他找你麻烦吗？”
殷世觉悠然自得地倒奶放糖，“知道了又能怎样，我手里永远比他多一重保险。”
池震指着卢露问：“她是你的人还是黄振的人？”
殷世觉说：“她一直都是我的人，从前是现在也是。”
池震捕捉到他说的以前，感觉到自己离真相就蒙了一层纱，可如果答应他，就有点对不住黄振了，就光池震和黄瑞的关系，他大半身子都站在了黄家的立场里了，这下要直接背刺黄家了。
池震正犹豫时，殷世觉抿了口咖啡后给予最后一击，“白河那边那几个富二代再闹腾一次可能就要都没命了。”
韩讯捕捉到重点，“再闹腾一次？你知道他们在哪？”
殷世觉透露道：“前天大暴雨的时候，你们在东郊发现了一具女尸，就在你们发现尸体不远处的别墅群里，我有个朋友住在那里，他跟我说那天晚上他看到了求救声和翻出别墅围墙的黑影，只不过那一片都是一些，呵，富豪大明星养金丝雀的地方，他没太在意，但是第二天早上，他听到求救声的地方被物业封锁了，加强了人员巡逻，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这些话都是殷世觉想要合作给的甜头，池震没有怀疑过他会说假话，“白河也是你的人？”
殷世觉说：“他家跟我妈那边有点亲戚关系，不过没几个人知道，半个月前是白河主动找到我，他这个人嗅觉实在是太灵敏了，钢材厂股份被重新竞拍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他就能猜得到，想竞拍的公司才冒出来几个，他就猜得到会有危险，提前留了话让我们别担心他，他会处理。”
池震毫不犹豫卖了黄振一波，“黄振偷给我的纸条上，写了白河，黄瑞，陆离，后两个跟我关系匪浅，但白河，我是真不认识。”
殷世觉一笑，“你认识，你只是忘了。”
池震自信反驳，“不可能，我见过的人我不可能会忘记。”
殷世觉也很自信，“你见到他你就会想起来了，你绝对认识他。”
池震张了张口想追问，又想想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烦躁得略过这个问题，“隆城固源公司的周州和林飞扬，他们来是找你的吗？”
殷世觉沉默了，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他，毕竟一个死了，一个失踪，如果他透露出他们两个是来找自己的，会惹来刑侦局的人调查，让他在竞拍时出现意外导致无法竞拍。
他的沉默就已经告诉了池震和韩讯，池震的气势扳回了一层，“最后一个问题，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你父亲并不像你表面看到的那样？”
殷世觉眼神一下就冷漠下来，“自从我知道黄瑞要跟菲菲结婚开始就确定了，黄瑞绝不会因为愧疚或者心软跟菲菲结婚。”
池震赞同他的说法，微微点头，他帮黄瑞是因为弟妹，想要合作留一条后路也是为了弟妹，“我去跟黄振说，白河他们的地址给韩讯。”
韩讯拒绝道：“别给我，我不管这事，我来这里只是为了保护池震的安全，还有就是想确认一下是谁打的电话。”
殷世觉对韩讯就没什么温和了，“韩组有何见解？”
韩讯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商业犯罪不是我的工作范围，我更想要知道卢露知道什么，又或者殷总还有别的想说的。”
池震突然转头质问：“那具东郊女尸跟你有关系吗？”
殷世觉没有被他吓住，神情没有一丝波动，“有也没有。”他慢条斯理地喝咖啡，对面的池震韩讯心里急着也不能表现出来，安安静静地等着殷世觉说，“韦玉荷，我父亲最优秀的学生之一，逢年过节都会来我家送礼，不过最近两年很少见她来了，我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是三个月前，看到她向我爸下跪。”
池震问：“你没问是怎么回事？”
殷世觉摇摇头，“黄瑞决定要跟菲菲结婚开始，我就开始不再管我父亲的事情了，同时我也在劝菲菲别对黄瑞太过相信了，黄瑞迟早要把她卖了的。”
池震说：“她被叫回老宅了，你们呢？”
殷世觉说：“我老早就搬出去自己独住了，世韩那边我还没有他的消息，但是也没听说他回老宅了。”
韩讯问：“失踪了？”
殷世觉抿紧嘴唇，缓缓摇头，“我不知道，白河被抓走的第二天我就联系不上殷世韩了。”
池震有些震惊，下意识说：“你不报警吗？”
殷世觉更为震惊地看了池震一眼，池震才发觉自己说的话有些不知所谓了，他找补了一句，“总得知道人是死是活吧。”
韩讯好心替他补了一句，“找到白河他们可能就知道殷世韩在哪里了吧。”
池震问：“这次的绑架跟你父亲有没有关系？”
殷世觉说：“我觉得有，就算他不想掺和，多的是有人求他，这个时候明哲保身才是上上之选，但有几个会狠下心眼睁睁看着自己家的掌上明珠死呢。”
池震问：“殷杰...选了明哲保身还是铤而走险？”
殷世觉反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说完，嘴角往上一勾，眼神是不屑隐藏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韩讯以为池震会很圆滑或者很婉转地问，殷世觉为了避免麻烦不会说太多，没想到两个人还挺坦诚的，这次他跟来还是挺有价值的。
池震还真的想了想，“我会选择明哲保身，地位和身份摆在那，他们又不能拿我怎么样，我不信那些人手里能有我什么重要的把柄。”
殷世觉听到池震选择时眼神闪过一丝错愕，池震没有看到继续说，但韩讯注意到了，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明明现在水已经很混了，但殷世觉还觉得不够乱，想要惹起殷杰内部的矛盾。
韩讯当然要帮帮他，“那些孩子被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真是死了一两个，不一定会闹出什么事来，还记得几个月前在市政府门口闹的事吗？我觉得铤而走险更为稳妥。”
池震听了韩讯的话也看热闹似地笑了，“那我们就赌一把吧，谁输谁请吃饭。”转而又问殷世觉，“殷总，你要不要跟注呢？”
作为商人的嗅觉灵敏地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他们可能在给自己下套，不过殷世觉一向明哲保身，看见了坑是绝对要避开的。“不要。”
留下半杯没喝的咖啡和笑得温婉的卢露就告辞了，“人，我交给你们了，事，办好了通知我。”
池震摆摆手：“回见。”
殷世觉不领情，“我希望这次是最后一次见面。”
又剩下三个人对坐着，池震看着对面的卢露，刚才的恶寒又涌上后背，韩讯还是一副观望的神情，往椅背上一靠不打算说话了，卢露还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看上去是要促膝长谈的样子。
韩讯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等等。”从口袋里拿出录音笔放在桌子上，“可以吗？”
卢露说：“随意。”
池震说：“我想知道池雯的事情。”
卢露微笑地问：“你想知道的是她为什么会死还是...是谁杀了她？”
她的这个问题让池震有些疑惑，前者后者有什么区别，池震没有多问，从结局往前推更容易些，“是谁杀了她？”
卢露说：“杀她的人现在躺在桦城刑侦局法医室的停尸间里。”
“谁？！”
“谁？！”
池震和韩讯同时喊道，在停尸间里躺着的尸体多了，但卢露现在所说的应该是最近出现的，那也有四五具尸体了。
“陆，启，聪。”卢露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眼神深邃地看着池震，很期待他的反应。
池震有反应但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大，他放下杯子的动作有点重，池震自己也察觉了，握着杯子的手紧攥着克制自己颤抖的手指，“你看见是他杀了池雯？”
卢露笑着摇摇头，“我只是知道这件事。”
池震冷笑一声，“那就是没证据了。”
卢露说：“证据，也在你们手上。”
韩讯此时开口，“韦玉荷。”
卢露开心地笑了，“没错。”
韩讯见池震茫然地看着自己，解释道：“我让人在查桦城行政单位内失踪死亡的公职人员，这个韦玉荷请假请了很久，但是一直跟人有联系，她的身份背景有点特殊，我们也一直在找她，不过找到陆启聪的尸体后，我们把之前陆启聪的案子都翻出来重审，发现韦玉荷和陆启聪是同一个地方的人，再深查下去发现他们从二十年前就一直有通讯和信件联系，五年前就没有任何联系了，准确的说是韦玉荷再也不主动联系陆启聪了。”
确认二十四号生活小区底下埋着的尸体是陆启聪后不久，东郊女尸也就是韦玉荷就被扔了出来，有人在引导他们慢慢靠近旋涡的中心。
卢露问：“还要继续问吗？”
韩讯抬抬下巴，“你继续，还是说陆启聪，他是怎么杀的池雯？”
“她是被闷死的。”卢露眼睛向下沉了沉，又抬头说：“他们不想杀她的，可是她挣扎得太厉害了，被人发现了，他们一时紧张下手就重了。”
池震问：“他们？他们是谁？韦玉荷跟陆启聪吗？”
卢露说：“对，他们两个一起杀了池雯。”
池震接着话立刻问：“有人看见了？”
卢露笑问：“猜猜看，是谁看见了？”
池震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来，“...黄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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