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西餐厅。
这家餐厅已开了二十多年，后面重新装修过，顾景舟也多年不曾光顾了。
但一走进这家西餐厅，他回想起的不是曾和叶子姗在这里吃过几次饭。
而是年轻时的他，曾带着苏晓晓来这里约会的情景。
当时的画面，当时的心情，他依然记忆犹新，所以向叶子姗走去时，他心情有些失落而凝重。
“景舟，你来了。”
“嗯。”
叶子姗一看到他，眸子便微微一亮。
而他，只是淡淡地轻扯了下唇角，然后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开门见山道：“想跟我谈什么？”
“先点两杯喝的吧。”
顾景舟淡漠的态度，让叶子姗的心有点凉，不过，既已把他约了出来，她今晚便没打算打退堂鼓。
随后便点了两杯热饮。
“景舟，不忘已经成年了，他的学业，感情，都不需要我们操什么心了。我们做父母的活到这个岁数，以后也应该为自己考虑考虑。”
“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希望我以后能过得好，这样不忘长大了，就不用为我这个妈妈担心。”
“这话，今天我也想送给你。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好，这样不忘以后才不用为你这个爸爸担心。”
“谢谢，我过得挺好，不需要不忘为我担心。”
“是吗，你真的过得挺好吗？那你今晚脸上的笑容，为何看起来如此牵强？景舟，我们都是过来人，也了解彼此，没有必要在对方面前掩饰。”
“子姗，你到底想说什么？”
被叶子姗如此直接地戳中心事，顾景舟脸色有一丝不好看。
语气也有一丝不耐烦。
他确实过得不算好，毕竟，他最想过的生活，是和所爱之人在一起的生活。
但如今一个人的生活对他来说，也不算太糟糕，只是相比最想过的生活，自然要显得落寞几分。
这是人的正常表现，也早在他的心理接受范围之内。
“景舟，我想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人生最可贵的不是爱情，而是陪伴。”
“我们都孤单了那么多年，我不信，如今已到这个年纪的你，不希望以后身边能有个陪伴你到老的人。”
“我当然希望，但是，我也并不想凑合。”顾景舟依然表情淡淡的。
他已知道叶子姗今晚约他出来的目的，但，他并没什么兴趣与心情与她详细探讨这个。
更不愿意被她的思维牵引着走。
他有自己稳固的人生观，不会三言两语就轻易动摇。
“什么才叫凑合？一个人愿意真心待你，愿意好好陪伴你，关心你，照顾你，这在你眼里，也是凑合吗？”
“景舟，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对爱情还能有多少热烈的激情呢？只要有温情，不就够了吗？”
“若你想要的温情，是建立在我勉强自己给予的基础上，你也会觉得这算温情吗？你难道不会觉得，这对我其实是一种残酷，对你亦是一种残忍吗？”
“子姗，我跟你追求的生活，并不一样。所以，我们是不可能还能走到一起的，我希望你能真正的明白。”
顾景舟言语犀利，冷静理智，叶子姗感到很受伤。
这将近二十年，她对他抱了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被破灭，然后又一次次重新升起希望。
然而，最终还是落得个破灭的下场。
“好了，如果你今晚想跟我谈的是这件事，那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没其他的事，那我先走了，你自己也早点回去休息。”
顾景舟说完，便马上起身准备离开。
叶子姗见状，顿时跟着也马上起了身，然后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
“景舟，别走！我们这个年纪，可能还可以再为事业打拼十来年，可十来年后呢？”
“当我们不需要再为事业忙碌的时候，当我们退休闲下来的时候，难道你不希望身边有个跟你一起，过寻常日子的人吗？”
“一个人，真的会很孤单的。景舟，我希望重新跟你在一起，并非全部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
“我知道孤独清冷的滋味，所以，我不希望你以后也品尝，我希望你以后的日子能过得温暖些。”
“子姗，我很感谢你如此为我着想。但是，我知道我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恕我无法消受，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为此事纠缠了！就单纯地只做不忘的父母，不好吗？”
“今晚大家忙不忘的订婚宴，应该都累了，我真的想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回去，再见！”
顾景舟将叶子姗的手扯开，走得坚硬如铁。
年轻时都不愿为感情将就的他，都活到这个年纪了，自是更觉得不值得去将就。
而叶子姗与他的想法恰恰相反。
她觉得年轻时不愿将就能理解，但年纪大了，将就一下也是能过的。
两人的三观不同，又岂能欢喜地相融？
叶子姗看着他冰冷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楚与难过，曾经她对自己暗暗发过誓，不再为爱情自取其辱。
今晚，她不是为爱情，而是为她和顾景舟后半辈子共同的幸福。
所以，她也不算对自己食言吧？
叶子姗不由自嘲地笑了笑，让自己接受，她的前夫，她此生最爱的男人，的确是块她永远也捂不热的顽石。
不，是宝玉。
一块永远不属于她的宝玉。
顾景舟离开罗曼西餐厅后，回了东城公馆休息。
上到二楼，他去了画室。
深情地打量着画室里苏晓晓的几张画像，轻轻摸着她熟悉的容颜，他不由缓缓扬起了唇角。
幽深的眸子也洋溢着一片似水柔情。
偶尔来看看她的画像，触摸下画像里她的脸，她的秀发。
对他来说，也远比要跟一个不爱的女人在一起生活，要让他感到精神愉悦，内心欢喜得多。
所以，他为何要将就？
他此生是有精神寄托的。
有精神寄托的人，根本无需随波逐流地将就。
在画室和苏晓晓的一堆画像共处了会儿，享受了会儿他想要的灵魂自由的时光。
顾景舟才返回卧室，安然地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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