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胡、林胡和楼烦统称“三胡”。
三胡系出同源，长相当然也差不多。
髡发更是三胡标配。
宁易在“杀胡令”中，明确指出必须是东胡人的脑袋。
但东胡人的彪悍是出了名的，极其不好惹。
于是，稍微弱一点的，长相没什么差别的林胡人和楼烦人，就成了很多赏金猎人的首选目标。
按照林胡使者的说法，在宁易收到的人头中，一多半都是林胡人和楼烦人。
不过，这也算不上无妄之灾。
“你们活该！东胡人是畜生，你们林胡人也不是好东西！”王思太恨恨地说。
窦怀仁也附和：“没错，这次东胡人进攻我大楚，你们林胡不也加入了么？”
林胡使者辩称：“东胡是辽东霸主，号称‘东胡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我林胡无力相抗。东胡王下令，我族不得不派兵。可我林胡绝不像东胡那样残忍好杀，顶多就是劫掠一些楚人男女做奴隶。”
他这话并没有得到老兄弟们的谅解。
“瞧你这说的，好像劫掠是做好事一样！”
“东胡人是屠夫，你们是强盗，也没好到哪里去！”
“你们就等着灭族吧！”
林胡使者被训得面红耳赤。
这时张越景看了一眼宁易，然后对林胡使者说：“你刚才说林胡不像东胡残忍好杀，你怎么证明？”
众人愕然！
听长史大人这意思，只要林胡不残忍好杀，就放过他们？
还没等他们反驳，沈越竟公开支持张越景：“我们太保并非嗜杀之人，曾多次强调大楚军队是仁义之师。要是你们能自证清白，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他把宁易搬出来，众人都不好说什么了。
毕竟上次进军草原时，宁易确实提了好几嘴仁义之师。
宁易一直没有说话。
张越景和沈越看问题的角度，和窦怀仁等武将不同。
自从楚军进入东胡境内后，后面后勤压力陡增。
而前方的军事压力也越来越大。
虽说现在每天都有几十颗人头进账，但其中多少是真正的东胡人，还很难说。
东胡人实力未损，现在的收缩只是暂时的。
真要把林胡和楼烦逼急了，让他们彻底倒向东胡，到时候十几万三胡大军冲过来，也够楚军喝一壶的。
张越景和沈越能看到这一层，他作为全军统帅，站的位置更高，当然也能看到这一层。
现在还不能把林胡往死里得罪。
他最后开口道：“张长史和沈主簿说得对，这事不是不能商量，但你们首先要自证清白。”
说完，他便挥手将林胡使者赶走。
但林胡并没有放弃。
三天后，当楚军正在围攻东胡的卑沙城时，林胡使者和楼烦使者联袂而至。
随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百多名被劫掠的大楚百姓。
楚军接收了这些百姓。
宁易亲自询问这些百姓，得知两胡确实少有屠戮之举。
当然，他们被俘后，吃不饱穿不暖是肯定的，而且动辄被打骂，一些年轻女子也被侮辱。
但不管怎么样，能在这样的灾难中活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从这一点上来说，林胡和楼烦确实要比东胡强那么一点点。
吐出去的唾沫，不能再咽回来。
宁易只得做出让步。
但他同时又提出了三个条件。
第一，两胡必须送回所有被掳的中原百姓，并赔偿损失，惩罚相关人等。
第二，两胡必须奉大楚为宗主国，从此年年上贡，岁岁入朝。
第三，林胡王和楼烦王要亲率大军前来，和楚军一起攻打东胡。
只要两胡做到这三点，那他不仅考虑调整“杀胡令”，还在灭亡东胡后，可以让两胡跟着喝点汤。
他原本以为两胡会犹豫一段时间的。
没想到，五天之后，林胡王和楼烦王就各率数千人马赶来了。
他忍不住问两人：“你们就不怕我翻脸吗？”
楼烦王竟乐呵呵地说：“大楚是仁义之师，您又是神仙一样的人物，怎么会说话不算话呢？”
林胡王也在一旁不住点头。
宁易心想，我都用钱买人头了，你们是不是对仁义之师有什么误解？
不过两人能带兵前来，也算是好事。
他都围攻这卑沙城七天了，一点进展都没有。
卑沙城是他遇到的第一个东胡据点。
此城坐落在一个山谷之间。
城墙就建在山脊上。
城墙本身不是很高，但架不住山脊高啊！
而且他的破城利器火药，也失去了用武之地。
毕竟，以他当下掌握的技术，还没法在石头上挖出一条地道来。
进攻这样的山城，除了正面强攻，好像没有其他办法。
但这种强攻只进行了一天，就被他叫停了，因为损失太大。
这几天来，他都一直在用小股兵力进行试探，试图找出这座城的防守弱点。
但现在既然两胡来了，那他就打算好好利用一番。
林胡王和楼烦王也答应出力，不过他们要求先解决“杀胡令”的问题。
三人在谈判时，宁易首先指出，“杀胡令”是不可能取消的。
毕竟这事关他的形象和名声。
他顶多再次强调一下，“杀胡令”不适用林胡和楼烦。
此外，他还可以加大惩戒力度，以威慑那些滥杀两胡的赏金猎人。
但林胡王和楼烦王对此并不满意。
“太保大人为什么一定要收人头呢？”林胡王试探地问：“换成其他的行不行？”
“换成什么？”
“换成胸皮。”
林胡王告诉宁易，第一任东胡王刚出生时，遭父母遗弃，被一头母狼叼回山林养大。
因此东胡以狼为图腾。
东胡男子成年后，会在胸口刺上狼头。
这是东胡人独有的习俗。
收前胸皮就绝不会搞错。
宁易查明确实如此后，便欣然采纳。
他重新通告天下，将人头换成了胸皮。
他践行承诺后，林胡王和楼烦王也答应帮助宁易进攻卑沙城。
而此时城里的东胡人却完全不知。
楚军主力都在山脚下，在山上的兵力不多。
两胡联军很轻松就“突破”了楚军的阻拦，来到城墙下。
城墙上的东胡守军突然见到友族援军到来，顿时喜出望外。
他们也不想想，连本族人都没人来援，两个友族怎么可能来趟这趟浑水。
但他们此时正惶惶不可终日，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根本无心去细想。
他们连守城主将都没通知，就将几千两胡联军放了进来。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
两胡联军突然暴起发难，控制了山脊上的一座城门和两边的城墙。
然后楚军主力由此攻入，一举拿下卑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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