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靖宣被吓得甚至忘了哭泣。
裴夫人浑身瘫软，用尽剩余的力气和翠环挣扎着去抓自己的儿子。
正僵持之际，一道剑光闪过，那个从背后抱着裴靖宣的男子被一剑封喉。
他僵立了片刻后缓缓向后倒去，裴含章也随即落入了另一个温暖中带着隐隐杀气的怀抱。
“啊！”翠环尖叫出声。
裴夫人呆愣愣地看着沈殊玉将那个男人踹到一边，脑中唯一残存的念头，便是在庆幸刚刚背对着他们的裴靖宣没有看到这一切。
“别出来！”
沈殊玉把裴靖宣塞给裴夫人，叮嘱一句后便放下了车帘。
车内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三人缩在一起听车外刀兵相撞杀声震天。
不知过了多久，帘子再次被人挑起，一道天光照进车内。
沈殊玉的发丝微微散乱，身上挂了彩，脸颊上也有一道血痕，但眼神却熠熠生辉。
“大嫂，人清理完了，你们继续走。”
当意识到因她们母子二人而损兵折将时，裴夫人分外难过，但她也知道，自己留下来只会给其他人带来更多的麻烦。
她心中大恸，“阿殊……”
裴靖宣察觉到之后的路要与沈殊玉分开，他眨巴着含着泪的大眼睛，不舍地抓住沈殊玉的手臂。
“婶婶，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沈殊玉手上沾了血，黏腻腻的，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把手往衣裙上擦了擦，然后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塞到裴靖宣怀里。
“靖宣，你如今七岁了，要学着勇敢点，去保护你身边的人。”
裴靖宣捧着那把匕首不知所措。
沈殊玉冲裴夫人点了下头，为她们放下车帘。
马车再次启程，速度极快地往城外去了。
裴珩等人很快便接到了云州被强攻的消息，裴含章听完后十分着急。
“大哥，云州留守的人不多，也不是什么精锐，抵挡不了魏应的人马，我们得马上回去。”
裴珩眉头紧锁。
他夫人江芷芸前不久刚诊出了身孕，也不知她如今怎么样了。
“大哥，你说句话啊！”裴含章催促道。
裴珩心中虽十分惦念怀孕的妻子，但考虑到梧城如今的境况，以及怕魏应去而复返，思虑再三后他决定自己镇守梧城，裴含章则带五千人马回云州支援。
裴含章一刻也不敢耽搁，点齐人马后就立即赶赴云州。
他心中寄希望于秦尧能够多撑一会儿，但当到看到云州城残破的样子时，他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强攻云州的兵马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云州的救兵。
本就因为攻城时遭遇抵抗折损了一部分人，被裴含章带人这么一冲，余下的人立时四散溃逃。
裴含章先遣人回府看看情况，自己则带人全城搜捕剩余的敌军。
云州城越靠近城门的地方越是满目疮痍，好在，强攻进来的人马并不是为了屠城，因此百姓伤亡不多。
裴含章正一路探查情况，忽然见两个士兵架着一个浑身血污狼狈不堪的人走了过来。
那人瘸了一条腿，费力地抬起头喊了裴含章一声，“将军……”
裴含章扔下枪跑过去扶住他，“秦尧，你怎么样了？”
秦尧龇牙咧嘴地扯出一个微笑，“腿断了，好在命还在。”
他略带歉意地对裴含章说道：“他们攻得太快，我们虽有防备，但人不多，所以……”
裴含章心里一酸，“我明白，先让他们带你下去治伤。”
秦尧却不肯走。
“将军，你还是先去找两位夫人吧，城破时，二夫人怕他们抓走夫人和小公子来威胁你们，所以抢先一步把夫人和小公子送出城了，你还是赶紧派人把她们找回来吧，以免她们遇上残兵。”
裴含章心头顿时一紧。
这时，他派回府中的士兵也跑了回来。
“将军，大夫人二夫人还有小公子都不在府中，下人说是城中一乱，二夫人就回来把人接走往北门去了。”
“送秦将军回去养伤。”
裴含章叮嘱了一句，就拎起枪往北门跑去。
他心中焦急，一边跑一边懊恼，心中不住地咒骂自己是个笨蛋。
他为什么要让沈殊玉留在云州……
一个黑影突然凌空朝裴含章面门飞来。
裴含章举枪便劈，那东西应声落地摔了个粉碎，他定睛一看，发现是个酒坛子。
一个拎着刀的人从前面的街角慢慢走出来，裴含章乍一见他先是瞪圆了眼睛，随即慢慢冷静下来。
“袁霁……”
裴含章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的人。
袁霁看到他时，并没有表现得多惊讶，只是问了一句。
“你认得我？”
他与裴含章也许曾在京中某个宴会上遇见过，但没什么交往，他会认得裴含章是因为得知沈殊玉最终与裴家小公子定亲，他才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偷偷去看了看这个裴含章到底有什么特别。
而在裴含章的记忆里，袁霁只是那个与沈殊玉一箭定姻缘的公子。
裴含章没做太多解释，只微微点了下头，“我见过你。”
袁霁说道：“彼此彼此，只是没想到我们还有再见的一天。”
看着紧随而至拔刀候在裴含章身后的士兵，袁霁把刀横在身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的人折损的差不多了，你是打算一拥而上还是与我单挑？”
裴含章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人走远一些。
“在战场上讲君子之道那是屁话，我与你单挑是因为我们好歹认识彼此，我不想让别人插手。”
袁霁笑了起来，“我们认识吗？”
裴含章沉默了片刻，“很多年前，你和我夫人比试过箭术，那时我恰好就在附近。”
袁霁微微一愣，“原来那时躲在附近的人是你。”
裴含章也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自己当时被发现了吗？
袁霁继续说道：“我和沈小姐当时都发觉，除了杜兄外，附近还有别人在，但我们的心思都在比试上，因此谁也没有将此事点出来。”
缘分还真是奇妙。
很多年前，袁霁输了与沈殊玉的比试，也输掉了两人之间的一段缘分。
万万没想到，沈殊玉手中红线的另一端却缠绕在那个躲在树后偷偷观看他们比武之人的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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