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铮拎着两瓶茅台酒跟在顾云溪后面，有些忐忑不安的走进衡山饭店的大门。
这座主楼足足有14层的建筑，堪称是东海市最豪华的涉外饭店，甚至偶尔还会承接一些重大的政府外事活动，能够在这里设宴的都不是一般人。
推开包间的门，莫铮一下子愣住了。
里面坐着的居然是前几天刚被自己怼过的顾云山。
“哥，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莫铮！”
顾云溪介绍完，又转头看向莫铮招呼道：“小莫，你也坐！这是小苏的舅舅顾云山。”
“顾律师，我们又见面了！上次多有得罪，不知道您是小苏的舅舅，还请您不要怪罪……”莫铮没有马上坐下，而是走到顾云山面前，有些拘谨的伸出手说道。
“哈哈，不知者无罪嘛！”顾云溪哈哈大笑道。
“哥，你们认识？”顾云溪诧异道。
“哈哈，见过！这个小莫不简单啊！不但懂技术，还精通律法，一口流利的英语把外事办的专职翻译都比下去了，小苏的眼光可比你强多了……”顾云山笑道。
莫铮恭恭敬敬的倒满酒，然后举起酒杯说道：“谢谢顾大律师的夸奖！这一杯酒我干了，算是给您赔罪！”
“哈哈，赔罪就见外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顾云山也拎起酒杯一饮而尽。
席间，兄妹两人一直聊着陈年旧事，不胜唏嘘。
偶尔问起刘苏下乡插队的事情，莫铮也是尽量报喜不报忧，不让顾云溪难过。
“小莫，你想不想跟小苏一起来香江发展？”顾云山突然看向莫铮问道。
“想去也去不了啊！我跟小苏都是插队知青，连回城都够呛，更别说去香江发展了……”莫铮苦笑道。
“来香江说难也不难，过去的五年间，就有超过 17 万内地居民通过各种途径移民香江！”顾云山略一沉吟之后说道。
“都是通过非法途径吧？”莫铮问道。
“前几年大多是以投亲访友的名义非法滞留，前年开始，香江开始实施“抵垒政策”，规定对非法入境者在边境被捕则遣返原籍，不过只要非法入境者能够躲避边境的缉捕，并成功抵达香江市区，将会被允许与家人或朋友会合，或者寻找长期居住场所并获得居住资格……”顾云山解释道。
“那还是算了！我不想留下非法入境的污点……”莫铮委婉的拒绝道。
“如果小苏想去呢？你也不考虑吗？”顾云山问道。
“小苏也不会用非法入境的方式去香江的！”莫铮信心十足的说道。
“小莫，所谓非法入境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德丰贸易经常会有货物往返内地，带几个人去香江还不是是小菜一碟……”顾云山说道。
莫铮闻言，陷入了沉思中。
现在去香江无疑是最佳选择，以自己超越这个时代的见识，应该很快就能够挖到第一桶金，而呆在内地，一身所学却苦无用武之地……
“怎么样？想好了吗？”顾云山看着有些犹豫的莫铮追问道。
莫铮沉吟良久之后，还是摇摇头说道：“顾律师，谢谢您的好意，如果我跟小苏现在偷渡去香江，势必会给刘叔带来极大的麻烦，他好不容易摘掉反动学术权威的帽子，这不是把他再次推到火坑里嘛！”
听到这里，顾云溪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
顾云山却转头看向顾云溪抱怨道：“当初让你跟我们一起走，你非要跟着刘茂轩去苏联留学，现在怎么样？一腔热血换来的是反动学术权威和牛棚！”
顾云溪难过的低下了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我倒是觉得刘叔的选择没什么错！如果时光重回到20几年前，他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莫铮神情凝重的说道。
“为什么？”顾云山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那时候，一个崭新的国家刚刚在废墟中诞生，刘叔当然愿意以一生所学报效自己的祖国，而不是去香江这个弹丸之地当二等公民……”
莫铮潜意识里，对刘茂轩这一代放弃国外优厚待遇，依然选择回国的高级知识分子有着别样的感情，几乎到了不容亵渎的地步，顾云山虽然是长辈，莫铮的话里面也不知不觉的带着攻击性！
“咳咳咳……”顾云山一脸尴尬的咳嗽起来，像他们这些在香江混的还算不错的人，最忌讳的词汇就是二等公民。
“顾律师，我不是这个意思！香江早晚都会回到祖国的怀抱，所谓二等公民说法，只是当时很多曾经饱受西方列强欺凌过的人们心里的担忧……”莫铮摆摆手，有些语无伦次的解释道。
“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这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可吃……”顾云溪打圆场道。
“云溪，要不你和你们家那个书呆子也一起去香江？唉！爸妈或许是年龄大了的缘故，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几年总是念叨你，互相埋怨当初没有心再狠一点，棒打鸳鸯把你强行带走……”顾云山长叹一声说道。
“爸妈怎么了？生病了吗？”顾云溪的眼圈又一次红了，她又何尝不思念失散多年的亲人？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年龄大了，就像一台磨损严重的机器，各种毛病就找上门来了……”顾云山说道。
听到这里，顾云溪终于忍不住掩面抽泣起来，这么多年隐忍的委屈和思念，一刹那犹如决堤的潮水汹涌而来。
顾云溪越哭越伤心，这些年遭遇的苦难如同放电影一般，在眼前一幕幕重现……
她心里有过别人难以想象的委屈、愤怒和绝望，但她从未后悔过。
是的，为了那个深爱的男人，义无反顾的和家庭决裂，尝尽了生活的酸甜苦辣，可要是离开刘茂轩，她甚至都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她没有刘茂轩那样伟大的抱负和情怀，也没有学成回国报效祖国的一腔热血……
她就是一个为了爱情可以奋不顾身的小女人，不管是天涯还是海角，她都会义无反顾追随他而去！
这一刻她的泪水在脸上毫无顾忌的肆虐，心里如同针扎一样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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