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忽然响起简秋的轻笑声，她意味深长地看向顾章华和赵萱。
“喜儿的心思……连你们这两个完全是外人的小家伙都看出来了？”
赵萱和顾章华两人都没有说话，杨留名再怎么说也是他们的长辈，他们可以问，但不想回答简秋阴阳怪气的问话。
“简秋，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喜儿她已经……”
杨留名顿了顿，才说出四个字：“入土为安！”
“我从没有怪过她！反而我很同情她！”
简秋的声音带着骄傲和包容。
“我的丈夫是个大英雄！喜儿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她会爱上一个大英雄，不是很正常？还好还好，还有你的一幅画像陪伴着她，她也不算寂寞！也算是你对她的情，有了回报！”
简秋说罢，忽然间哈哈大笑起来。
赵萱和顾章华听着，都觉得心里瘆得慌。
简秋莫不是疯了？魔怔了？癫狂了？
“师……师母！”
顾章华还是决定按照以往的称谓称呼简秋，提醒了一句。
“老师刚说了，入土为安，我们再不要去打扰她的沉睡……”
简秋的笑声渐渐消失，继而喃喃自语着。
“她走到这么早，真好……”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李重喜的事目前来看已经非常明朗，不过是杨留名的属下和崇拜爱慕者。
赵萱不愿在李重喜的事上多作耽搁，她看向杨留名，问出至关重要的一个问题。
“你为何又利用这支火焰军去杀自家人？！”
这次杨留名沉默了很久，他干脆闭起眼睛，像老僧入定一般。
或许他在想他这些年来的心路历程，也或许他在回顾往事，想着该如何措辞才能把经过说明白。
赵萱和顾章华都在耐心等待着。
特别是赵萱，为了给师父报仇，她先是在河沿村隐忍多年，苦练武功；
而后只身闯荡江湖，凭借着仅仅一枚毒箭头的线索，在郭达和骄阳峪大家伙的帮助下，才一步步艰难地接近真相。
她和小伙伴们还特地去了趟遥远的固泽镇，查到那些冤死的亡魂。
阿依朵、果儿、沈小宝、胡峻峰、包括越国前太子田原，都或多或少给予她尽可能的帮助。
她等待得太久太久，现如今获悉真相，已经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执念，还有许多许多朋友的期望，他们都在同她一起，等待一个真实的答案。
所以，她有这个耐心，等待杨留名自己开口。
“我那时仿佛已经堕入魔道……”
杨留名忽然缓缓睁开双眼，仰头看着屋顶，似乎想穿透屋顶看向无尽的虚空。
“我完全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心只想着，有朝一日定要灭掉越国！但火焰军的发展需要足够的资金和财力支持……就是在那个时候……”
杨留名收回双眼，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
“我从师父口中得知，赵小曼是我师姐，但我竟鬼迷心窍，不但没想着与她相认，而是利用这一点，对赵小曼护送的国家商队实施抢劫，获取暴利。”
“为什么劫匪的蒙面巾上要绣着火焰图案？”
赵萱急忙问道。
“为了混淆视听，令赵小曼一时间摸不清头绪，不敢轻举妄动！没想到她却派黄硕秘密彻查火焰军，我得知后极为恼怒！”
“所以说，”顾章华沉声道，“李重喜当年便告知了你钱斌之死！”
“对，就是因为钱斌的死，让我不得不小心行事，百般防范，以免火焰军这个秘密组织为外人所知！坏了我复仇的大事！”
赵萱悲痛万分，难以置信地看着杨留名。
“难道你就因为这个原因？向世人隐瞒火焰军的存在，而杀了你的师姐，我的师父？！”
杨留名缓缓摇摇头。
“不仅仅如此……”
“还能有什么原因？我师父跟你向来无冤无仇！她连你是她师弟都不知道！多少年来，她一心只为守护商队！风里来雨里去，任劳任怨！她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赵萱眼含悲怆，字字泣血。
窗外，大风呼呼的刮，吹动窗户不断发出吱呀声。
杨留名仿佛被这动静吸引，他偏过头认真地看向那扇窗户，声音略带嘶哑。
“那时夏国已经从连年战乱中恢复生机，我屡次向陛下进言攻打越国的重要性，但你师父却仗着与陛下关系亲厚，竟然力主解除锁国状态，继而与越、宋两国开关通商。”
说到此处，杨留名回过头看着赵萱，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
“而陛下竟然被她说动了，派太子殿下和赵小曼带领友好使团出使越国！要跟越国搞好关系！我怎会甘心？心中对她怎能不恨？”
“这便是所谓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赵萱冷嗤一声，语含嘲讽道。
杨留名不以为意，现在他只想把想说的话说完，其他的都不重要。
“而赵小曼在出使越国前，还曾深夜私下找过我……”
杨留名说着，陷入深深的回忆。
他都多少年没想起过赵小曼的模样，他以为他已经记不清她的长相，但在这一刻，赵小曼的音容笑貌却如此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
吏部尚书府，书房中。
赵小曼带着爽朗的笑容坐在他的面前，说话一如既往的干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杨大人，小女此次深夜到访，实在是有一公一私两件事与大人商量！先说公事！如果赴越后查证到密报属实，越国的确有攻打我夏国的企图！”
赵小曼顿了顿，眼含希冀望着他，言语无比诚恳。
“也希望杨大人能看在两国百姓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年安生日子，不要向陛下轻易言战！希望接下来能与越国进一步沟通，寻一条两国都能接受的和平解决方案！”
他当时是如何回答的？
他并没有像赵小曼那样直言不讳，说出心中所想，而是换了种迂回的方式。
“赵小姐实在是仁义心肠，但越国不会因你的仁心而被轻易打动，多年来，丰城、富城、锦阳城一带，越国屡屡进犯夏国，现在锦阳城还在越国手里，到时候能用什么和平手段避免两国交战，夺回锦阳城？”
赵小曼当时又是怎么回答的？
她说：“所以我才恳请杨大人不要轻易言战，而不是避战！”
而后，赵小曼又拜托他多多劝说行事鲁莽的秦韶，真的把他当做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杨留名收回思绪，喃喃自语道：“真是天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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