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熟悉的街头，黎青青看着周围，有些难受。
小区旁边有个商场，以前最热闹了。各种各样的店铺打着各种颜色的灯牌，一到晚上就闪耀着五颜六色的光。
有的还会打光到地上，一个圆圆的图案，还会转。
她和妈妈吃完饭出去遛弯的时候，就喜欢踩这个图案。
可是现在，招牌上掉了好多字，已经看不出来这里当时是什么店了。
路旁的充电桩，也都成了摆设，停车场还完好的车，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好在没有任何腐尸，也没有白骨，小黑派人提前清理过了。
黎青青走进去，看着小区门口的大熊猫，觉得好亲切。
这是她生活了六年的地方。
站在熊猫雕塑底下看了会儿，她忽然出声，“小红，你还记得我家在哪里吗？”
小红指向一个方向。
她当然记得。
记得有她之后的每一个细节。
小黑推了推眼镜，把鬓边的头发往耳朵背后拨弄，拨了好几次，头发都掉下来。
他有些生气。
黎青青又忽然出声，“小黑，你知道我家是几零几吗？”
“101。”
“还有001！”
一楼有一间，一楼下面还有一间。
他又拨了拨头发，还是掉下来。他不再管它，任由它们垂在脸颊两侧。
黎青青看他恢复正常的脸色，轻轻呼了口气。
有点理解当年幼儿园老师一碗水端平的状态了。
三人一同上台阶，红色的铁门关着，对联被撕掉了一部分，剩下的一半耷拉着。
黎青青把钥匙递给小黑，小黑上前开门。
咔哒！
门开了。
屋里还是原来的样子，和他们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黎青青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家，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模模糊糊的，看见妈妈的脸在玩偶堆里一闪而过。
她喜欢抓娃娃，抓来的娃娃快摞成一座小山。妈妈给她买了个网兜，挂在阳台。
“妈妈……”
她不由得喃喃出声，向娃娃堆走过去。
走出两步，揉了揉眼睛。她这是怎么了？妈妈怎么可能会在娃娃堆里，那么小，怎么会有人能藏进去？
她转身走了，想从衣柜下去看看。
小黑拉住她，率先跳了下去！
过了两分钟，才出声喊她们，“下来吧！”
黎青青下去，小红站在衣柜前守着。
黎青青下到地下室转了一圈，收纳柜里的她的盲盒都好好放着，墙上自己的画的画也都挂的好好的，一切都和原来一样。
不对，不一样！
她走的时候家里挂的是《菊花》、《被蚊子咬出包的大手》、《金鱼吐泡泡》这三幅，可是现在，《菊花》变成了《大手表》！
是谁？
是谁在他们离开后进来过，还换了画？
还正好是她和妈妈商量过要换的画！
是妈妈吗？是妈妈回来过吗？
这样一想，立刻觉得屋子里很多东西都变了！
她的盲盒，二十四节气，她最喜欢芒种，所以每次都是芒种站在最前面，可是现在，是秋分站在最前面！
还有她的小书架，她喜欢《猫咪远航号》这本书，还喜欢《中国上下五千年》，当时正看到宋，所以这两本放在书架的最前面。
可是现在，红色的宋不见了，最前面摆着的，变成了紫色的东汉。
还有很多小细节，都不一样了！
黎青青迅速在屋里转了一圈，目光灼灼盯着梯子，手脚并用往上爬。
下面没有，妈妈一定在上面！
小黑跟着往上爬。
两人刚出衣柜，就听客厅里你来我往的打斗声。
是小红的闷哼和一个凶狠的嗬嗬声。
黎青青冲出房门，看着一手捏着小红的脖子，另一只手变手为刃，正要插进小红脑袋的女人，大喊一声，“妈妈！”
瘦成一张纸的女人扭头看过来，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小黑趁机冲上去，一脚踢开她，救下了小红。
两人迅速回到黎青青身前，把她挡在身后。
黎青青的眼泪模糊了双眼，她探出脑袋想要去抱妈妈，被小红和小黑齐齐拦住。
“她不太对劲，你冷静一点！”
“妈妈，妈妈，是我啊，我是稻稻！”
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奋力挣扎，她要找妈妈，她要妈妈抱抱！
谁都不要拦着她！！！
小红和小黑的脑子里同时一震，密密麻麻的疼痛伴随着她越来越激动的情绪，汹涌袭来！
两人同时躬身，双手捂住脑袋，抵制这突如其来的疼痛！
没了小红和小黑的阻拦，黎青青向前两步，一把抱住了女人。
怀里的人好瘦，瘦成了皮包骨，像一具干尸！
黎青青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妈妈怎么会变成这样，妈妈以前一百六十斤的！胖乎乎软绵绵的，抱着可舒服了。
现在瘦成这样，好像她轻轻一碰，她就要碎了。
“妈妈，妈妈，稻稻终于找到你了。你去哪儿了啊？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你都没有回来。”
“我好想你啊妈妈，哇……”
黎青青说着说着，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整整一年的惊心动魄，委屈和害怕，此时全部释放出来。
她哭得很大声，整个屋子里都是她的哭声。
女人面色茫然，抬起干瘪的手从她头上划过，又伸进破破烂烂的衣服里，从胸口掏出一个豆沙面包。
僵硬的唇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反复了好几次，才发出模糊的声音，“稻，七！”
黎青青的眼泪停不下来，听见妈妈说话却抬头看了一眼，妈妈手里拿着一个面包。
那是她最爱吃的红豆沙面包。
此时那个面包早已经过期，透过透明包装袋可以看见面包上的霉点，密密麻麻，全都是。
黎青青看着这个面包，止住的哭声又凄厉起来，“妈妈……妈妈……”
女人呆滞的面庞抽动一下，手臂垂下去摸黎青青的脸，摸到一手湿滑。
她僵硬着手指，想要给她擦眼泪，尖利的指甲从黎青青眼角划过，顿时划出一道细长的伤口！
血珠子涌出来，挂在眼角。
女人鼻翼轻轻动了一下，呆滞的神情忽然变了！
血红的眼睛朝下看，盯着黎青青。
忽然！
她张开嘴，呲着牙，狠狠地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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