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小姐，请等一下。”
鱼暮弦脚步停下，回头看向张槐清：“怎么了？仙人是想继续和我讲道理，怕我走火入魔吗？也对，我鱼暮弦要是成了邪修，肯定难处理。
可我娘早就死了，我要是走火入魔早就走火入魔了……”
张槐清走到鱼暮弦身边，拍了拍鱼暮弦的肩：“非也，不过是想请鱼小姐喝一杯，不知鱼小姐可否赏脸？”
鱼暮弦苦笑一声：“仙人抬举我了。既是仙人开了尊口，我又岂敢拒绝。走吧……”
龙洲内
瑞溪早已收了九尾，随意走在龙洲之内。
行至那处村落，瑞溪抬头看了眼入村的牌匾，走进去。村子里早已经没人了，只剩下几个孩子。
其中为首的那个，举着自己的木剑：“你……你是谁？我……我可是除妖大队的老大，很厉害的！”
眼前这人好高啊……似乎有张叔叔那么高……
老大舔了舔嘴唇：“你怎么不说话？”
“邪修的孩子。”瑞溪双指划过眼睛，仔细看去，“心性纯善，难得。”她弹了弹双指，将这几个孩子送去了沅芷那里。
继续走在村子里，便什么人都没有了。
瑞溪步行至私塾，再次确认，她轻叹道：“夜夜读书，还是放不下心底邪念吗？”行至私塾背后，来到那口冰井前，她低头看去，里面的“鱼儿”倒是安分。
“鱼儿”们感受到瑞溪的气息，其中一条跳起来：“瑞溪？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不得？”
“鱼儿”唾了一口沫：“我只是觉得，你不配回来。”
瑞溪将“鱼儿”压回冰井之中，又行至鳄池前，看着里面寥寥的石头，喃喃自语：“对？错？”
“哎呀，什么对对错错的？”祾姚烟从后面斜抱住瑞溪，下巴搭在瑞溪肩膀上，“瑞溪，你回来啦。”
瑞溪侧眸看向祾姚烟：“嗯。你我之间，不必覆面。”
祾姚烟抬手将面具取下：“你是在想鱼家的事儿？”
“神兽一脉没落成如今的模样，倒也不全怪鱼家。但他们怨太妫是应该的，若不是太妫教世人修仙，某些人有了作恶的能力……”瑞溪抬头看着龙洲的天空，“当真是怨气冲天，万年不解。”
“所以你是在说什么对错？”祾姚烟歪着脑袋，“你在质疑自己？你都成神了你还质疑自己？不怕道心破损啊？”
瑞溪沉默片刻，将祾姚烟扒拉开：“我的道心哪有那么容易破碎？只是在反思而已。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1]”
祾姚烟背着手，垂眸看着鳄池：“我刚才其实看见鱼暮弦来找你了，但是我没敢出来。”
瑞溪挑眉：“她求过你，但是你漠视了。”
祾姚烟点点头：“我和你一样觉得那是伊湄的劫难。可我不是你啊，我修的也不是什么苍生道，我为什么不救自己的朋友呢？我一直没想明白。”
瑞溪双指点在祾姚烟眉心：“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行了，我去看看苍梧之渊的那些家伙。”
祾姚烟听到后一句，瞪大了眼：“你真敢去看他们啊？不怕他们骂你啊！”
瑞溪已经走老远了：“我问心无愧。至于他们，想骂就骂吧。”
祾姚烟叹了口气，追了上去。
二人第一个见的，是孟极。
孟极似乎早有预料，并不惊讶：“瑞溪回来了。”
瑞溪四处看着：“你们在苍梧之渊住得怎么样？”
孟极的脑袋又趴下去，枕在自己的爪子上：“挺好的，这里清净。除了偶尔会进来几个人修，一切都像最开始那样。”
瑞溪点点头：“太妫有心了。”
二人又接连拜访了幸存下来的神兽，查看了许多神兽后代。瑞溪站在高山之上，俯视着整个苍梧之渊，又说出了那句话：“对？错？”
祾姚烟摇着自己的小扇子：“哎呀，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我记得凤凰一族有一个后代，因为一些原因，未能成功孵化，但是又不算死亡，故而留在了苍梧之渊，我怎未见到？”
祾姚烟掩唇笑了笑：“你说的是那只寒雪鸮吧？她虽运气不好，但攒了七千年，似乎还算有点用。喝了太妫的血，活下来了。如今是太妫的灵宠。”
瑞溪点点头：“她本是老四，却最后孵化，命运弄人。你说的，太妫？什么意思？”
祾姚烟将来龙去脉都讲给瑞溪听了，摊手：“就是这么个事儿了。”
“原来如此。”
祾姚烟手里的扇子又变成了伞，她手指转着伞：“其实方才拜访下来，大家对太妫的怨气倒是没那么重，毕竟太妫虽做了错事，已尽力弥补，甚至神格受损严重。
只是对人类成见颇大，人太复杂了，力量给了错的人，便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不过瑞溪，我有一点不理解，你替我分析分析？”
“你说。”
“将神兽一脉和入魔的灵兽关起来我能理解，送天资绝佳心性善良的人进来沾染气运我也能理解，为何那些邪修也要关着？这下好了，还不是全杀了。”
瑞溪闭上眼：“神都会犯错，如果对自己的苍生还那么严格，那就不对了。只是神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那么，再犯错就没必要纵容了。
你呢，就是容易喜恶分明，在你眼里这个是这个，那个是那个。但是神不一样。
我年少时，问过太妫一个稚嫩的问题。我问她，为什么三神似乎都没有眼睛，只有太妫有类似眼睛的东西。
她回答说：因为看不见，所以苍生一样，并无分别。看得见，并非是什么好事。后果你也看见了。”
祾姚烟双手握着自己的伞：“这样啊……”
“那些仙人现在是不是不忙？”
祾姚烟疑惑地嗯了一声：“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可以让他们动起来，送他们点小试炼。”瑞溪拍了拍祾姚烟的肩膀，唇角略微上扬，“你呢，游荡了这么久，也该问问心了。”
祾姚烟眨眨眼：“你说什么，我怎么好像没听懂？”
瑞溪已经离开了此处，没有回答祾姚烟的问题。
[1]出自孟子的《离娄章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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