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最近那位李队长咬得很紧呐，看来他是真的铁了心的要跟您对着干了。要不要让弟兄们像之前那样……帮您处理一下？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在颐江这个地界上消失……”
颐江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内，吴正义翘着二郎腿坐在他的真皮沙发上吞云吐雾。
“让他消失？”吴正义无语地弹了弹烟灰，
“呵，你以为那是谁？那可是李为！你真觉得他跟那些蠢猪一样那么好处理掉吗？这么多年了，要是能动得了他，你以为我会留他好端端的到今天跟我作对？我真的爱他啊？我开福利院呢？我大好人？！”
“那……那怎么办？看他带领着刑侦大队到处探访巡查当年的人证物证，大有要把案子彻底翻过来的架势。这摆明了是冲您来的，真就一点面子都不给您……”
“怕什么？”吴正义悠哉地吐出一个烟圈，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当年……哪儿还有什么人证？”
“该料理的人和东西四年前不就都已经料理完了……”
手下连连点头，但又实在畏惧李为的查案能力，
“局长大人您亲自料理的后续，当然没什么可担心的，但是老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没错的。”
“就像我们谁也不知道这个欧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那杨峰怎么会突然间有这么大的一个儿子？”
“要是早知道还有这个漏掉的孽种，当年根本不可能让他活到现在，甚至在您眼皮子底下当上警察……”
提起欧阳，吴正义原本良好的心态顿时爆炸，气得一脚踢开了面前的茶几。
装满烟头的烟灰缸从茶几上掉落，烟灰洒了一地。
“我哪知道这个小孽种从哪儿冒出来的？！当年！当年是我亲自去档案局调查的户口档案！李美月那骚娘们儿也亲口告诉我她从来没有生过孩子！就连扫楼道的清洁工都拍着胸脯保证没人愿意给杨峰那种穷逼生孩子！可现在呢？！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都快骑到老子头上拉屎了！好好好……都在骗老子是吧？”
手下连忙把吴正义的茶杯端了过去：“局长，这也不能怪您失察，谁能想到会有人不认亲生儿子，还愿意把亲生儿子的户口挂在奸夫家的户口本上呢？至于李美月……她估计是怕您嫌她生过孩子，所以才故意瞒着您的。”
吴正义心里堵得慌，连他平日里都舍不得喝的茶水现在都喝不下去了。
“那狗杂种命还真大，连老天爷都在帮他！可我偏偏不信这个邪！”
“你去！让弟兄们把李为和刑侦大队的那帮狗杂碎给我盯紧了！对了，还有王嘉歌和通讯组那群讨厌鬼！千万小心！别被他们反侦查出来，那群人个顶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个的都鬼精着呢！”
“是！弟兄们都是您亲自调教出来的人，我们办事您放心！”
手下说完就要走，又被吴正义叫住。
“监狱那边儿……没问题吧？”
“放心吧局长，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绝对没有问题！”
“当年案子了结后，舆论热度下去了，没有人再关注他一个杀人犯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本想着给他一个痛快一了百了，可是担心做得太过引起李为的注意，这才留下他一条命苟活到现在。但就是为了防止有这一天反水，我们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就算李为的人能接触到他，也绝对不可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东西来……”
吴正义点头。
“对了，除了老的，里头刚进去的那个小的也不能掉以轻心。都给我盯紧了，别出什么岔子。入口的东西检查用不着那么仔细，你知道轻重。”
“是！”
另一边，几人常去的小面馆里，李为在认真翻看近几日重新复查到的资料。
接连几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的赵西安和周以像俩饿死鬼投胎似的大口扒拉着碗里的面。
老板还是那个抠门的老板，心不甘情不愿地拿来一小碟蒜米随手撂在桌上：
“这俩都第三碗了，要不哥几个再点点别的呗？我们店里的炒菜也特别香！要不我给你们推荐几道招牌菜？你看像红烧……”
“不用了，结账。”
李为头都没抬，收起资料把两张百元大钞放桌上，轻轻叩了叩桌面。
“走了。”
赵西安用手胡乱抹了把嘴，打了个饱嗝后立马起身跟上李为。
周以快速扯了几张纸巾，想了想，索性整包带走。
老板收着碗筷骂骂咧咧：“呸！几个穷屌丝就吃几碗面还顺我一包纸！装什么便衣警察？”
“老大，那老板好像在背后骂我们呢！”赵西安回头看了一眼，不忿道：
“他等案子查完的，我带卫生部的弟兄们去尝尝他的炒菜有多香！”
“别人骂你，你能少块肉？”李为瞅了暴躁易怒的赵西安一眼，
“大不了他小不了你的，他要骂就骂，别为他人的情绪买单，专注你自己的事！”
周以连忙转移话题打圆场：“师哥，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吴正义果然老谋深算，案子的线索痕迹都被他抹干净了，就连当年出庭指证杨峰杀妻骗保的证人都找不到一个。”
李为：“监狱那边呢？还是没见到人？”
周以点头，愁得看上去老了好几岁：“弟兄们一直在想办法接近，但是吴正义的人看得太紧了，一直以杨峰的名义拒绝任何人探视，监狱内部也固若金汤，根本切不进去。”
“师哥，要是这次欧阳的案子你抢不过吴正义，当不了主事警官，欧阳和他爸爸可能就……”
“我知道。”李为的表情也同样不轻松，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拼尽全力跟他争一争，但是……”
“他毕竟是局长，我怕我……”
赵西安和周以无比诧异竟然有一天能从队长嘴里听到“怕”这个字。
周以拍了拍李为的肩：“师哥，我知道你不是怕吴正义怎么对付你，你是担心欧阳，害怕忙活了半天最后还是救不了他，我们也一样。”
“这次的案子和以往都不同，以前我们无论查什么难案怪案，至少心里是有底的，都清楚只要我们努力，最后肯定能胜利。”
“可是这次不一样，我们明知结局大概率会失败，所有的付出和努力可能会白费，但还是要去做。就像之前欧阳站在铁皮上打捞江里尸体时产生的恐惧一样，这种对未来强大的不确定感会把人逼疯，甚至产生自我怀疑，怀疑如果结果不如人意，那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到底还有没有意义？”
赵西安低下脑袋，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周以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撇进河里打水漂。
石头飞速划过水面，在水面上点了三下后没入河底。
周以重重叹了口气。
“师哥，还记得我刚加入刑侦大队时，你告诉我：学会接受意外和变节是警察的第一课。”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人生在世不如意的事情十有八九，不可能每件事都尽善尽美，都会如我们所愿。我们要学会接受它，接受破不了案子，接受救不了每个人的事实……”
“这个世界上总会有那么几件破不了的悬案的，该承受良心谴责、该痛苦的是凶手，不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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