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让陌佰给国公爷换衣服吧。”陌佰哭道。
已经一天了，世子一动不动，不喝水不吃东西，就坐在那里守着国公爷的尸身，还谁都不让碰。
可是再不换衣服，国公爷身后的体面就没了。
狗狗沉默半晌，他终于道：“衣服拿过来，我给爹爹换。”
陌佰心中一喜，赶紧将衣服递了过去。
肯让国公爷换衣服就好啊，这样国公爷就能走得体面些。
此时尸身已经僵硬了，狗狗刚摸上父亲的胳膊，他整个人都惊住了，再没有比此刻更让他清晰认知到父亲已经死了。
泪水无声落下，狗狗赶紧擦干，不想让眼泪落在父亲的身上。
“世子，我来帮你。”陌什上前沙哑着嗓音道。
陌佰紧跟其后。
狗狗咬牙点头。
在狗狗接受父亲已死的事实后，他迅速将自己该做的事都做好。
父亲的棺木，父亲的灵堂，父亲的讣告……
狗狗忙得脚不沾地。
“世子天快黑了，你该歇一会了，父亲那里我会去守着。”狗狗的妻子傅雅君劝道。
狗狗手不停，继续给父亲的旧部写信，告知他们父亲的死讯，在信中还拜托他们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猫猫，免得她在战场上分心，在后面又加了一句这是父亲走前特意交代的。
“雅君，事情太多，我歇不下。”狗狗道。
雅君见狗狗坚持也不再说下去了，他的心情她理解。
狗狗将事情处理的差不多时，天已经黑了。
他急忙赶到灵堂，结果发现雅君已经在那里守着了。
“世子，少夫人已经守了很久了。”陌什道。
狗狗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雅君，你去歇会吧，这里有我。”狗狗上前跪在雅君旁边道。
雅君摇头，“世子才该去歇歇，我不累。”
狗狗哑然，守灵怎么可能不累。
夫妻二人谁都没动，双双守在灵堂。
管家等人都看不下去了，这都不休息，后面还有好几天呢，到时候都累倒了，国公府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了。
管家几人接连劝说，终于让狗狗夫妻同意轮换守灵。
第二天，狗狗想起了父亲临终前的话，唤来陌什。
“陌什，这是我丁忧的奏折，我将爹爹给皇上的信夹在里面了，你帮我送到皇宫，再将父亲的死讯上报。”
陌什身上带着郁气，自从国公爷死后，他的精气神都少了一半。
他拿着信道：“是。”
*
皇宫。
“皇上，这是镇国公世子的奏折，送来的人是国公爷身边的陌什，他说很急。”
皇上接过奏折，惊讶道：“什么事这么急？”
“那陌什还说——”福公公顿住，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已经开始汗流浃背了。
皇上将奏折夹着的信取了出来，先看狗狗的奏折，边看边道：“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国公爷于昨日辰时薨逝。”福公公颤抖着嗓音说完这句话。
皇上猛地僵住，视线定格在奏折上‘丁父忧’这几个字上。
“不可能，顺之怎么会死呢，前几日贺家老夫人举行丧仪时他还好好的，这才几日他怎么可能死了！”皇上语气中尽是不可置信，他猛地将桌面上的事物都扫到了地上。
福公公等人直接吓得跪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大气都不敢喘。
福公公：我就知道会这样，我听见国公爷死讯都想掉眼泪，更别提皇上了，但是咱得接受现实啊。
不知过去了多久，皇上面无表情道：“出宫，去镇国公府。”
“是。”
皇上走进灵堂的时候，刚好是狗狗守灵。
他看见来人，眼中有些惊讶，但面上却没什么表情，短短几日他经历了太多，实在做不出多余的反应了。
“臣参见皇上。”他声音平淡道。
皇上也不在意这些，他走到棺木旁，看向里面的尸体。
贺延年本就不显老，他死后脸上细微的褶皱都舒展了，看上去就像个十几岁的少年郎。
狗狗为了防止尸身腐败太快，在棺材周围放了很多冰，所以皇上才能看见这样的贺延年尸身。
这样的贺延年，让皇上想起了他刚离开皇宫时的样子。
那时的他——
“顺之，你可不可以不出宫啊。”当时皇上才登基三天，内心对小伙伴充满了不舍。
贺延年十分无奈，他道：“不行啊皇上，我都这般大了，早就该出宫了，如今你都是皇上了，我要是再留下，我就得做太监了。”
贺延年收拾东西，皇上就拽着他的衣袖，喋喋不休道：“朕是皇上，朕说什么就是什么，朕肯定不让你做太监。”
贺延年将最后一样东西收好，道：“那也不行，我该回家了，我是不可能一直留在皇宫的。”
“可是你走了，朕就见不到你了。”皇上嘟囔道。
贺延年拍了拍皇上的肩膀道：“这有何难，等我出宫我就去参加科举，等我高中就可以当官，然后你就可以天天见到我了。”
皇上不禁笑道：“真的吗，那你可要好好考，朕一定要在朝堂上看见你。”
“嗯，一定。”
再后来——
“皇上边关告急，请您速速派人前去。”
“皇上八百里加急，战事刻不容缓。”
“皇上，自忠勇侯死后，边关就门户大开了，如今必须找到能代替他的人啊。”
“皇上！皇上！皇上！”
皇上恍惚，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宣忠勇侯之子贺延年。”
他还听见顺之说，“臣定不负皇上所托誓守边关！”
天空一阵巨响，雷声雨声风声，声声入耳。
闪电照进室内，照在了趴在桌上的皇上的身上。
他仿佛还听见了——
“皇上，国公爷于昨日辰时薨逝。”
不！
皇上猛地睁开双眼，剧烈地喘着粗气。
顺之……
皇上看着空寂漆黑的宫室苦笑，又一阵闪电划过照亮了桌面，让皇上注意到了桌上那封信，上面写着皇上亲启。
那是顺之的字迹。
皇上伸手磋磨着信封上那几个字，许久才将信打开。
看完信后，皇上久不能言，枯坐一夜。
第二天，福公公来时，发现皇上的憔悴，心中焦急不已，还没等他说些什么，皇上就递给他一样东西。
他低头一看，是一道圣旨。
皇上幽幽道：“拿去烧掉。”
福公公眼眶一酸道：“是。”
他认出来了，这是皇上写给镇国公，让镇国公陪陵的圣旨。
看着福公公拿着圣旨远去的背影，皇上心中黯然。
陪陵是多大的荣耀啊，你居然不想要，贺顺之，你就是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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