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哥，你看到了你家的情况，这样下去，冯婶身体会出问题的，难道你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吗？”李安沉声劝解道。
冯健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李安，他现在根本就不是人，你和他说什么，不如让我直接出手，灭了他。”吴事急吼吼的说道。
辛婵月悄悄的拉拉吴事的衣摆，让他别乱说话。
吴事看着黑暗中的冯健，心里十分难过，“冯哥，我想知道，你在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冯健动了。
他微微仰起头，不知在思考，还是在晒月光。
好一会儿后，冯健沙哑的嗓音才响起。
“我在外面两年没有回家，我妈说给我介绍一个女孩儿，让我看看，我知道，我妈是挂念我了，刚好我存了一点钱，可以回来和我妈住几个月。”
“为了省钱，我坐的绿皮火车，我出车站后，坐了班车到县城，然后乘坐一辆面包车回来，大家拼车，算下来价格也合适。”
冯健说话的速度不快，李安静静的听着，没有打岔。
吴事和辛婵月两人时不时扭头看李安，时不时又看向冯健。
冯健继续说道：“路上的时候，面包车突然刹车失灵，撞在了旁边的树干上，不知道什么东西，直接插进了我的胸口。
后来，我就出现在我家的附近，我知道我妈一直在等着我，所以我要回来找我妈！”
李安皱眉，“你出了车祸，没有去医院吗？”
冯健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记不得了。”
“那你是怎么出现在家附近的？”李安又问道。
冯健还是缓缓的摇头，“我也不知道，中间的事情我记不得了。”
一大团疑云！
不过李安没有追问这件事，而是问道：“你还记得面包车是哪辆吗？”
“司机姓王，三十岁的样子，微胖。”冯健现在倒是有问必答。
李安暗暗记下这个特征，继续问道：“冯哥，你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吗？”
冯健终于将头转了过来，似乎在看李安。
“开始我不知道，我身上的衣服换了，肚子上缠上了纱布，我感觉不到疼痛。”冯健回忆回家时候的样子，“不过，后来我发现我有些不对劲，我吃东西感受不到味道，我不上厕所，我不会困，甚至，我怕阳光。”
李安眨眨眼睛，呼吸有些粗重。
冯健目光似乎盯着李安，说道：“后来，我发现我的肉竟然开始变得乌青，甚至有腐烂的迹象，我心中明白了，我死了。我闻不到味道，但是我猜到我身上有味道，就在家里喷了大量的香水。
李安，今天我妈领着你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我逃不掉的。
李安，我不怪你，只是，如果我走了，我妈怎么办？我爸走了，她就只有我了，现在我也走了，不是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吗？”
冯健的声音沙哑，大概是死人没有眼泪，他说话的时候，只是速度很慢，情绪很低，他的嗓子很干，似乎想要哽咽哭泣，却只能这样干干的说。
“那以后呢？冯哥。”李安问道：“你打算以后怎么办？你能瞒得了多久？”
冯健茫然，“我不知道，我发现我的脑子越来越不会思考了，很多时候都不清醒，我只想陪着我妈。”
“冯哥，你难道要让冯婶看着你腐烂吗？看着你发臭吗？你这不是在她的心上插刀子吗？你让她如何接受？看着一条一条的蛆在你身上爬来爬去？”李安几乎是用吼的。
“那告诉她死了，她就能接受吗？”冯健质问。
李安使劲眨了眨眼睛，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
辛婵月手握弯刀，冷冷的开口：“你已经死了，这是无法挽回的事实，这个事情，瞒不住，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个事情对你妈的伤害降到最低。”
李安朝辛婵月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虽然黑暗中辛婵月不一定能看得见。
“冯哥，回去吧！给冯婶说清楚。”李安沉声说道，“她经受不住太大的打击。”
吴事也站出来，“对你这样做，是自私，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如果你真的为了你妈好，就跟我们回去，让她看看完整的，而不是千疮百孔的你。”
“小安，我真的自私吗？”冯健问李安。
李安想说，没有，你的心里一直都记挂着你妈妈。
只是，李安不敢这么说，如果他这样说，冯健就会在执念中不可自拔。
于是，他强行点头，极力压住心中难过，说道：“冯哥，你这就是自私，我认为你自私，一点的在考虑冯婶的感受。
冯哥，我是活人，我很清楚冯婶的想法，所以，跟我们回去，冯婶在家等着你的。”
李安看着冯健，冯健久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李安也这样静静的站着。
微风吹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月光稀稀落落的洒下，能看清楚冯健的大概轮廓。
他突然缓缓的抬起头，说道：“小安，起风了，我感受不到风吹在身上的感觉了，我快听不见声音了，我所有的感觉倒在慢慢的消失。
或者有一天，我眼睛腐烂了，耳朵腐烂了，我就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冯健缓缓叹一口气，慢慢的朝着李安靠近。
辛婵月和吴事暗暗戒备起来。
冯健在距离李安三步的距离停下来，李安几人能清晰的闻到，冯健身上的腐烂的臭味。
李安的表情一点都没有变。
冯健看着李安，“以前总觉得，日子还长，我还有很多时间去陪我妈，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多挣钱。
可是，小安，我死了，真的死了。不管我多么不愿意承认，我还是死了。
我跟你回去，今夜，我闭上了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明天是天晴还是下雨，我都感知不到了。”
“冯哥！”李安身体隐隐有些发抖，尽管极力控制，但是他声音还是不能平稳。
冯健越过李安，朝林子外面走去，“走吧！回家！”
说完，也不等李安，慢慢的朝外面走去。
他缓缓的举起手，触摸身边的树叶。
“感知不到了！”
“我死了！”
“我真的死了！”
“我死了！”
“我死了！”
……
冯健的嘴里，一直重复着这样的话。
李安静静的跟在身后，一言不发。
只是，他们以为平静的冯婶家里，却来了一个陌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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