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听到沈初玥的心声，金眸里浮现出一丝极浅的笑意，但很快就消散了。
沈家，有何人能当沈施主的哥哥呢？
沈初玥想到自己之前出丑的原因，看着佛子，呆若木鸡。
捕捉到他眼中的笑意，沈初玥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哇”地一下就哭了出来。
凄厉的哭声让被挡在神殿外的郁离浑身发抖，心疼的撕心裂肺。
玥玥平日里最好面子了，连哭也讲究形象，实在忍不住了，有时还会一边照着小镜子，一边轻声啜泣。
此时这般大声哭喊，想来，她定是疼极了。
玥玥，玥玥……
殿内的沈初玥此时却没心情照小镜子了。
呜呜呜，丢死人了。
她没脸活了。
她怎么一次比一次丢脸啊！
见沈初玥的嗓子因为哭声变得沙哑，佛子劝慰道，“阿弥陀佛，请施主放心，贫僧定不会将施主的事说出去的。”
沈初玥听了佛子的话，愣了片刻，就在佛子以为他哄好的时候，沈初玥哭的更大声了，
“你还说，你还说！”
“闭嘴啊你，给我！”
这事情他们俩心知肚明就好了，面上装作不知道不好吗？
假惺惺地问一句施主为何落泪，她再哭一会儿，就能安慰自己，你什么都没听到。
现在把窗户纸戳破了，不就是说你知道了吗？
她连自欺欺人都不能够了。
什么叫秘密，那是死的前一秒也要把证据销毁的才叫秘密，秘密都有第三人知道了，那还叫秘密吗？
佛子也没想到沈初玥自欺欺人的脑回路，只能郑重地保证，他绝不会将她的秘密说出来。
沈初玥哭够了，斜眼恶狠狠地剜了佛子一眼，方才渐渐止了泪。
凶巴巴的眼神，却看着佛子眼神又柔和了几分。
“你要保证，我的事，谁问你都一个字都不能说！”
“这个秘密，你得彻底烂在肚子了。”
“要是我从别的地方知道了，我可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超凶哒！”说完，沈初玥还握紧拳头，冲着空气砸了一拳。
像是明明没有什么尖利的爪子，却还要学着猫霸狸花猫，东施效颦亮出粉嫩手掌的小奶猫，却惹的人忍不住抱在怀中狠狠蹂躏。
佛子弯起嘴角，不同于寻常悲悯又佛性的笑意，此时的佛子，笑的清浅又开怀。
“嗯，贫僧定守口如瓶，绝不会沈施主的事情说出。”
“若沈施主从别处知道了什么，贫僧定会静待沈施主的教训。”
许是佛子说的太过郑重，像是许下了什么重大的承诺，沈初玥下意识地拒绝， “别，你自己做好就行。”
可别立什么flag。
万一倒了，到时候，丢大脸的，绝不是他这个慈悲为怀的佛子，而是她这个暂时没有父亲依靠的小人物。
佛子笑着答应了，随后又问道，“不知沈施主在做什么？”
“佛可没有让人重生的本事。”
沈初玥冷不丁地被问，一点没了刚刚威胁别人的嚣张气焰，缩着脖子低着头，就差没把心虚两个字刻在自己的头上。
“什么重生？”
“你在说什么？”
“为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我才刚来，你是知道了什么吗？”
佛子笑而不语，只是用一双金眸盯着她。
沈初玥被看得头顶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连腰都略微弯了弯，佛子才缓缓开了口，“沈施主，佛信则有，不信则无。”
“当施主在这个世界里书写了得众生信仰的佛后，佛也可因众生信仰，降临此间。”
沈初玥瘪了瘪嘴，说这么高大上干嘛，这意思不就是，你是因为她自己手贱，非要弄个佛，才把一尊大佛给找来的吗?
找知道，她就写神殿了，把佛去掉，也就不会多这么个问题。
佛子笑了笑，“沈施主，您的心声，我可以听到。”
沈初玥破罐子破摔，翻了个白眼，她刚不是知道了吗。
刚刚她出丑的时候怎么不提醒？
现在才知道来提醒啦？
呵呵，她不需要啦！
假正经！
佛子轻微眯了眯眼，“既然沈施主嫌我碍眼，那不如，我就将殿门打开，放施主离去？”
“就是不知，沈施主该以何面目，对待外面的死魂呢？”
沈初玥：.......
？？？
不是，郁离现在不是阿飘吗？
佛子怎么能看见？
佛子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小僧不才，一双金瞳，可视万物。”
沈初玥先是盯着佛珠上骨节分明、修长干净地手指，紧接着想到了什么面色惊恐，连忙背过身，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可视万物？
那他能隔着面皮看到里面的馅料吗？
呜呜，他才是真正的气运之子吧？
连手咋都这么好看，想啃。
要他真能看见，自己要不要再哭一会儿，不让摸手就不停地那种。
佛子一惯慈悲的笑意僵了片刻，转动佛珠的手指都用力了几分。
“沈施主，请放心，在下的金瞳亦有灵，不会看到什么不想看的东西。”
沈初玥被佛子话中淡淡的杀气惊地哆嗦了下，老老实实地又转过了身，瘪了瘪嘴，“哦，我知道了。”
不会看到什么不想看的东西，那就是，他想看，就能看着了？
佛子也有小时候吧，小时候他知道什么是该看的，什么是不该看的吗？
那时候，他不会，看什么人都是光溜溜的一个吧？
沈初玥在佛子面前已经放弃了抵抗。
她也不想的，但越知道佛子能听心声，她的心理活动就越止不住。
可能，这就是，越不能干啥， 越想干啥吧。
既然止不住， 那就不止了。
两个人受伤，总比一个人受伤好。
就不信她的心里话创不死他！
沈初玥心里的小人掐腰狂笑。
“咔嚓”，东西裂了的声音传出，佛子手上的一颗佛珠，出现了裂痕。
啧啧啧。
看着佛子如常的面色，沈初玥在心里摇了摇头，佛子浓眉大眼的，原来也这么会装啊。
还以为他真有海纳百川呢。
佛子却突然笑了出来，眼中泛起的涟漪又重归平静，“沈施主，在下幼年时，确如沈施主心中所想，无法很好的控制金眸。”
“不过，皮相皆虚妄，那时的我，看到的是，是一个个的骷髅。”
“在下看人众多，沈施主的头骨，尤为圆润。”
沈初玥原本热闹的心声瞬间停滞。
原本想吐槽的话全都卡在了心里，原本护着胸的手下意识地放在了自己的头上。
见人面露警惕，佛子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沈施主所求，有伤天和，贫僧无能为力。”
“不知，沈施主可要离开？”
扫了眼变得干干净净，一点伤也没有的身子，沈初玥又慢悠悠地将白眼翻了回去，嘴角漾起甜笑。
“哎呀，我可是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响头才进来的。”
“你要不配合我，我就把梦境中，这佛的香火全断了。”
还没说什么其他威胁的话，沈初玥就听见“咔嚓”一声从佛子身后传来，像是又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狐疑地扫了一眼身后，视线却被佛子肥大的僧袍遮的一干二净。
沈初玥心里嘀咕着，这是因为梦境质量不好，有什么看不着的裂隙又废了？
佛子的动作凝滞了片刻，看向沈初玥的眼神奇怪又复杂，沈初玥，被这样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也吓得心里发毛。
佛子像是又听到了沈初玥的心声，将眼底的复杂掩盖，轻声说道，“好的，沈施主，都听你的。”
沈初玥半信半疑，但指挥起佛子却毫不心虚。
她又不信佛，有啥可怕的。
总不能，因为使唤了佛子，佛还会发怒，给她穿小鞋吧？
“一会儿，你就说我的诚心感动上苍，以转世的机会换了郁离的重生。”
佛子顿了顿，“沈施主，过犹不及。”
沈初玥想了想，再无转世好像是有点狠了。
万一， 郁离知道后，黑化到报复世界怎么办？
可是，除了这个，想什么比较合理呢？
“沈施主，可以说是功德。”
佛子的声音不疾不徐，抚平了沈初玥心中的焦虑。
对哦，功德这玩意，功能巨大，没了也能赚。
沈初玥点点头，又瞄了一眼佛子。
啧，这佛子一定是个黑心肝的。
正经的佛子怎么会张口就教自己糊弄人呢。
出家人可是不打诳语。
沈初玥的心声砸进佛子的耳里，没有掀起半分波澜。
“阿弥陀佛，在下只是在为沈施主解决困扰罢了，从未说过谎话。”
“若沈施主不喜，那贫僧，就不多嘴了。”
沈初玥嘴角抽抽，见人真就要转身离开，立马伸手拉住了他。
“我错了，我才是打诳语的那个。”
“佛子心怀悲悯，一心向佛，怎会犯戒呢？”
替她想一次也是想，想几次也是想。
她脑袋空空，实在已经编不出剧本了啊。
佛子垂着眼，看着拽着自己的僧袍，张着水润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的沈初玥，没有一丝言语，却处处都是纵容。
一时间，不知是她在哀求佛降临人间，还是佛不舍人间，任由她将其拉下佛神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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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闭的大殿再次打开，守在门外的郁离瞬间冲了进去。
灵魂被佛光灼烧，郁离却没有丝毫退缩。
可空荡地大殿内，除了一名僧人，再无那个让他珍而重之的人。
郁离一步一步地向前移动，原本感受不到重量的身形却愈来愈重，也越来越疼。
从飘着，到走着，再到爬行，郁离不知什么时候，有了新一具身躯，可他却恨极了这副躯壳。
正是为了这具肉身，她的玥玥，苦了许多年。
滚烫的鲜血一路蜿蜒，染红了纤尘不染的大殿。
“求你，求你，把玥玥还给我！”
“把玥玥还给我！”
“我不要复活，我不要重生，你把玥玥还回来啊！”
爬到了佛子的脚边，郁离的双手已经血肉模糊。
佛子看着自己僧袍上的红色手印，垂眸叹气，“郁施主，沈施主并无大碍。”
“她，只是去了了另一个世界。”
“而郁施主，也很快就能回去。”
郁离却恍若未觉，凌厉的眼光盯着佛子，像是要是佛子不给个说法，就定不会离开他半步，郁离的嗓音像是长久都没有和别人对过话，低哑又难听，“玥玥，她用什么换的？”。
佛子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悲悯，像是浑然不知郁离身上出现的杀意。
“我佛慈悲，求得仅有功德。”
功德？
郁离在心里长松了一口气。
功德就好，功德就好。
此时郁离对沈初玥很是怜惜。
玥玥用功德换他重生，证明，玥玥身上的功德，一定是多到能让神佛侧目，方才有他的重生。
为了挣这些功德，这些年， 玥玥一定吃了许多苦。
一想到自己重生后，不仅误会玥玥，甚至还动了杀心，想拉着玥玥，和他一起共赴黄泉。
郁离就恨极了自己。
若玥玥重生后，知道了之前的事，一定会很失望吧？
重生伊始，玥玥脖颈上那道刺目的红痕，在郁离脑海中循环播放。
这么好的玥玥，他这只臭虫，何德何能得到玥玥的疼爱。
泪意冲刷着郁离的眼底，悲悯的佛子却不置一词，反而将趴在地上泣不成声的郁离丢出了殿外。
明亮的烛火下，佛子的脸一半隐隐没在阴影，明暗交杂。
抬眼看着原本被自己的身形遮挡住的佛像。
正中间，一个佛像，已经从中间裂开，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那个佛像的模样，像极了佛子。
佛子仰头看了佛像，嘴角弯起浅笑，没有消耗任何佛力，转身，身形就消散在了梦境，不再有一丝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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