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无异见她没有做声，又再开口，“蛮蛮，我不想瞒你。对南洋开战我势在必行，虽然陛下当初否了我折子，但我已经同景王有了一些谋算.....我们打算逼陛下就范。慕家血脉未断于我来说十分不利，而我....并不打算给南洋这个机会。”
査宛儿抬头看向月无异，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说....他要对那个私生子下手。可査宛儿所考虑的不仅是两国战事，她还有更多事情需要顾全。片刻后查宛儿看向月无异，“将他交给我。”
月无异愣了愣。
“我不是在同你商量。”査宛儿又再补充道。
月无异微微抿唇，他看得出査宛儿神色中的严肃与认真。“他若活着，便是一个极大的变数。”査宛儿听罢摇摇头，“我可以答应你，绝不会让他回到南洋，但是此人，你不能杀。”
月无异脸色微沉，“要想将他从南洋带出来难如登天，杀了他便是最直接有效的做法。”査宛儿可以理解，可是这人如今太重要了，慕家旁支一定有人想要拿他做文章，况且还有南洋的皇室。如今尚且不知道南洋皇室是否已经知晓此人身份。
“你可还记得那日在地宫我陷入心魔时的情景？后来温太后告诉我，作为容器培养的人体内都被种了一缕灵魄。这东西是用来束缚住那元神的关键所在，而灵魄一共只有四个，分别在每一代四族选择的容器体内。”
月无异听着査宛儿的话抿了口茶水，査宛儿继续道，“原来我以为容器只是挑选天赋好的修行之人，但她明明白白的对我说，只有四族的嫡系子弟才可承受的住这灵魄。因为只有四族天生血脉里隐含的天神之力可以与之匹配。
南洋天师府的容器尚不知道是谁，但保不齐已经死在那场祸事中。若容器就是这个私生子自然再好不过。但至少如今来看，南洋的那缕灵魄是没有消息的。”
“温碧山死前曾与我见过，他对我说温家的容器已经没了，让我父亲早做打算。我当时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听过温太后的话后我才想明白，温克苏死了，温家没有人可以继承灵魄。因此，这世上已知所剩的灵魄只剩下我和容家的那一位身上的。慕家若是再无嫡系血脉，那对诛神来说只会是打击。”
査宛儿顿了顿，郑重的看向月无异道，“这不只是西梁与南洋之事，这是天下之事。慕家这最后一个孩子，我必须留下他。若是有一日我、或是容家那位出了意外.....这个私生子或许会派上大用处。”
月无异沉思良久，要将人弄到西梁来或许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但是査宛儿的话不无道理。且从私心来说，不论如何，他也不希望最后承载那元神的人是他心爱之人。
査宛儿理解他的犹疑，也知道要将人带来西梁绝非易事，“月无异，我不但需要容器的载体，我也需要更多能够与我一同抵抗灭世天神的人。而我，也不希望谨修，谨修的孩子，亦或将来我们的孩子去背负容器的命运。
未来变数太多了，我想将这最后的神意，终结在我们手中。那把悬在头顶六百余年不知何时落下的铡刀，我也绝不希望它再悬于西梁百姓头顶几百年。”
良久之后月无异终是叹了口气放松了眉眼，“我答应你便是。我会想办法将人给你弄来，但我也无法保证。南洋如今情势严峻，各处戒严......若是这过程中实在无法做到，我还是会将他杀了以绝后患。”
査宛儿得了他的话，心里安定不少，她握住月无异的手，“我知道你为难，可我不得不这样做。”月无异既做了决定便也不再纠结，他回握她的手摇摇头，“未免夜长梦多，这件事我会亲自去办。”
査宛儿怔了怔，随后有些讨好的将脑袋凑过去蹭了蹭，月无异无奈一笑，“现在知道心疼我了？”査宛儿抬起眼看他，“我不是一直都心疼你么？”月无异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那咱们再说说温太后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査宛儿回身坐好，理了理思绪。“唔，一切的起因都是那最后一道神意，我们便从这处开始说罢。”
她食指轻轻敲着桌面缓缓道，“六百多年前爻山天柱断裂，在它还未完全倒塌之前上面降下最后一道神意，便是那八字灭世警言。但据目前的情况来说，
没有人知道这爻山天柱是因何断裂的，只是知道至此，世间再无神意传达。整整六百多年，四国的君王任命并非天命所归。”
月无异想了想接道，“如今我们能够确定的是，西梁的皇族是知晓此事的，査家并未隐瞒。而北齐的皇帝却并不知晓，温家将此事瞒了六百年。至于南洋与东陵，尚不知晓具体情形.......这件事想来也很有必要仔细查一查。”
査宛儿点头赞同，“不错，东陵与南洋的情况也需要掌握。尤其是南洋，南洋现今的陛下是个手腕铁血之人，他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影响其他三国。还有南洋容器的灵魄在谁身上，这件事我会去探探我父亲。这事先按下，待他日有了消息再说。
......再说四大家族。他们知晓有天神降世将要灭世之后应是有了共同的谋划，我现在最拿不准的是，这灭世之事.....査家可曾对皇室提起。”
月无异也曾想过这个问题，“这事我也想过.....在我看来，不论之前的历代君王是否知情，至少咱们当今的陛下应是知情的。”
査宛儿皱皱眉，“何以见得？”
“你父亲与陛下是自幼相处的情谊，感情极好。既然陛下知道再无天意一事，你父亲将灭世也和盘托出的可能性很大。其一，既是知道査家职能不再，但他对査家依旧荣宠盛极可见陛下极其信重你的父亲。
而国师大人，虽说他不是个好父亲，但他作为陛下的家臣与西梁的国师，都可称得上忠心不二，尽忠职守。”
月无异顿了顿，“其二，从你父亲的谋算来看，应当是一个极宏大的计划，但作为国师，手无朝中要权，阻碍必定很多，但若有陛下暗中相助，自然事半功倍。譬如马家之事，
你觉得仅仅一个天师府真的能将马家这样传承了近千年的家族，如此悄无生息的隐藏十几年么？你父亲那般冷静自持的理性之人，他若想过谋事之难，必定会选择相对来说更有益于完成大业的方式。”
査宛儿仔细想想，是这么个道理，“你说的在理，此事待我寻到机会与我父亲摊牌，我们便也能够得到答案。继续说这灭世之事.....我尚且还有一个更大的疑惑至今无法想通......为何天神想要灭世，却又有警言留下呢？”
月无异闻言微微一愣，认真思考起来，“若说创世者想要毁灭这人间，根本就不需要提醒我们.....可这警言分明便是要我们早做打算....”
査宛儿点点头，“所以我才想不明白.....如果说天神之间产生了分歧，那么想要救世的天神何不也跟着降世前来阻止呢？反而要我们自己想办法。”
二人一时无话，各自思考这个问题。良久之后月无异才开口，“我记得温太后提过，灭世之神降世只有元神，并无躯壳，他只能不断寄生在人身上....如此看来，天神降世并非毫无限制。”
査宛儿应声称是，“且因着凡人肉体脆弱，想来这六百年间他换了不少躯壳，我同师兄们曾遇见过他，加之这些年发生的诡事，都不是同一副面貌，恰好也印证了这一点。”
“那他究竟要如何灭世？通过何种手段？已经六百年了，看来他定也不是轻而易举便能达成此事的。”
査宛儿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现如今我们皆不知他究竟打算如何做，四族族长也是因为发现了他仅有元神将临并无肉身，才想出了制造容器将她消灭的法子.....
不过灭世之法从这些年四国所生祸乱可见一斑，封印的上古大阵出现松动，各地妖邪渐渐起势，对凡人的骚扰频发。”
月无异闻言突然眸光一闪笑了一声，“这在我们战场之上，倒是像极了声东击西之计。”他意有所指的看向査宛儿，后者忽然有些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说.....他不断挑起人间纷争，其实并不是想通过这些来灭世？”
月无异点点头，“你想想看，如果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何不搞出些更大的动静？如今的纷扰看似繁多，但危害程度远远不该是一个天神应当达到的。
我猜这也不过是他的障眼法，其目的只是为了分散修行之人的注意力，从而不叫你们发现他真正的手段。”
“言之有理！如今最该密切注意的，应当是他的动向！”査宛儿当下便作出决定，“此事非修行之人可查，我会同师父师兄商议，以业山派的名义请四国天师排查所有可疑之人！”月无异点头，这事只有业山派才能做到。
“再者我师父此番密探业山秘境应当是有所收获的，业山一直有一道密令，我虽不知晓其中内容，但从我师父所言来看，应是秘境里藏着什么与天下存亡有关的秘密。我不确定师父他是否会将探境的结果如实告诉我，但我会想办法拿到那个结果。”
月无异叹了口气笑道，“你说说，我们可真是不容易.....一个得算计师门，一个得算计亲舅舅.....”査宛儿听罢忽而盯着月无异的眼睛问道，“那你可会算计我？”
“..............”
“看你这样子，是已经算计过我了？”
“...............”
査宛儿皱眉凑上前死死盯着月无异瞧了半晌，月无异稍稍心内挣扎，随后一把搂过眼前人，“是有过.....我送你回业山派那一回，曾听见你们师兄妹三人谈起南洋之事。后来.....我捉到了那个慕府的马夫。”
査宛儿在月无异怀中僵了僵，月无异的声音听起来很愧疚，她抿着唇好半晌，一时也不知道该生气他的算计还是该心疼他竟如此坦白....“那事便算了.....但我可只饶你这一回！”
月无异收紧双臂，亲了亲她的鬓边，“我再也不会骗你瞒你，即便是你我分歧之事。我以我亡母名起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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