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老宅。
顾长沨抬头看了一眼时间，背挺直的坐在窗户前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来顾家的必经之路，紧抿着唇，目光沉冷。
“少爷，已经十一点了，您早饭还没吃呢。”门外的佣人敲门。
顾长沨没有理门外的人，眼睛看着窗外，小小年纪周身却缓缓散发出一股可怕的气压。
“老爷。”门外的佣人忽然出声叫人。
“沨沨，小宝宝没有不来找你玩，爷爷问过原因了，你出来把早饭吃完，我再告诉你。”顾老爷子对着门喊，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到人开门。
他张了张嘴，准备换个方法再劝一下，要是劝不动就命人敲开门，结果到了嘴边还没有说出去，房门‘啪嗒’一声打开了。
神色冷漠的小顾长沨从里面走出来，在佣人面前站定，伸出手。
佣人下意识看向顾老爷子，看到他向她颔首，于是她赶紧将餐盘放低了些，让他好拿。
顾长沨吃得很快，脸上没有任何吃到美食的高兴，全是完成任务的机械进食，吃完的第一时间他转头看向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有些无奈，道：“小宝宝今天早上睡过头了，现在在过来的路上，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顾长沨蹙眉，转身回到房间，关上了门。
顾老爷子：........
半个小时后，顾长沨出现在了门口。
“哥哥！！”江听野背着小书包跳下车，蹦蹦跶跶的走到了他的面前，“对不起哥哥，我...我今天睡了好久好久，所以就迟到了，你会不会怪我呀？”
顾长沨：“不会。”
一旁的顾老爷子：......
江听野眉眼弯弯，原本圆圆的眼睛变成了月牙，他扭身让他看自己背后的书包：“哥哥，我给你带了我最喜欢的奥特曼！这样你的房间里就会变得亮亮的啦！”
顾长沨：“嗯。”
两个小朋友又待在一起玩了一天，傍晚顾长沨看着跟他挥手再见的小宝宝，轻吸一口气。
“爷爷。”
站在一旁的顾老爷子看着车里的小宝宝，目光全是慈爱，一时间没有听清他的话，等了五秒后才猛地反应过来，低头看向叫他的人，目光有些愣怔：“你叫我？”
顾长沨很少叫人，距离他上次听到他叫他爷爷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顾长沨抿唇，看着渐渐远离的车屁股，开口道：“明天早上，我要去接他。”
顾老爷子回过神来，知道他叫自己是因为小宝宝后沉默半秒，才说：“当然可以，你啊，就应该多出去走走，多交朋友。”
又是一天清晨，江听野刚起床就听到江母跟他说哥哥来接他了，高兴的他从床里蹦了出来，“我马上就好！”
洗漱吃完早饭，江听野快步跑到门口，看到熟悉的人，蹦跳扑进他的怀里：“哥哥！”
“嗯。”顾长沨站在原地稳稳的接住了他。
江听野转头跟江父江母道别：“爸爸妈妈，我去哥哥家玩啦！”
江父江母站在门口，看着手挡在车门框的顾长沨和弯腰上车的江听野，心里同时升起一抹怪异感。
——怎么有种嫁儿的错觉？
一路上江听野黏在顾长沨的身上，要他给自己讲童话故事，又要他给自己分享学校的事情听，还要他给自己买糖...
顾长沨一一照做。
到了顾家老宅，江听野到顾长沨房间里后眼睛比平时更亮了，“哥哥，你的房间真的亮了！”
原本漆黑的床单被套换成了靓丽颜色，简约冷淡的屋里也加了很多温馨的装饰，还添了几棵绿植，在江听野的眼睛里就是房间变亮了。
顾长沨看到他开心，心里满满的，很舒服，就连有其他陌生人进过他房间的不适感都消失殆尽。
江听野在床头看到了他送给顾长沨的奥特曼，一只手抓住顾长沨的手，另一只手指着奥特曼，激动的玉白的肌肤都泛了些红，“是奥特曼！是奥特曼做的吗？？”
顾长沨看着他牵着自己手的手，认真回答他的问题：“嗯，是奥特曼做的。”
江听野激动的搂住了他的脖子，额前的碎发轻轻扬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嘴角弧度，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浅色的瞳眸闪着细碎的光：“奥特曼是真的存在的！”
顾长沨看着近在咫尺的可爱脸蛋，黑眸依旧认真，“嗯，存在。”
————
————
“不可能！”江听野抬头看向顾长沨，道：“我印象中小时候是我一直在你身边说话，但是你都不理我。”
前面的他还忍着听他说，但是听到顾长沨承认奥特曼存在的时候，他就忍不住了。
顾长沨小时候冰冷冷的，能和人说一句话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会承认在他的视角里看着这么幼稚的事情。
顾长沨看着他，微微低头在他嘴角亲了亲，“问问爷爷？”
江听野看了一眼时间，当场打电话。
顾老爷子听到他问话，也开始回忆，结果竟然和顾长沨说的大差不差，只是多了一个顾爷爷的视角。
江听野愣神间听到了顾老爷子疑惑的事情。
“...我现在都还疑惑呢，你们俩小时候好的跟亲兄弟一样，结果长大了还成了死对头。”
江听野回神，下意识在他面前伪装：“爷爷，我们没有..”
顾老爷子说：“别再骗我这个老头子啦，我这个老头子虽然不管你们的事，但是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你们关系紧张的那段时间老头子我全都知道。”
江听野顿了顿。
顾老爷子继续说：“唉，你第一次说讨厌顾长沨的时候，顾长沨这孙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久好久，学校也不愿意去，我让人把门锁卸掉闯进去的时候，看到这孙子躲在被子里抱着奥特曼哭呢。”
江听野呼吸一窒。
“不说这些事了。”顾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说，“都过去了，你和小顾现在结婚了，以后走的都是幸福的路。太晚了，老头子熬不过你们年轻人就先睡了。你们小年轻也别闹太晚，早点休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电话挂断后，江听野出了神的看着手机，努力去回忆第一次说讨厌顾长沨是什么时候。
还没想起来，下巴被人轻轻勾起。
“别咬嘴。”
江听野松开牙齿，看着他眉头紧蹙，有些难受道：“我想不起来。”
他一直都很健忘，顺着本心快快乐乐的过着每一天，之前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因为这样能让他忘记很多糟糕的事，可是当知道顾长沨因为自己健忘受伤后，开始难受，怀疑。
健忘就算了，为什么自己每次回忆的时候脑海里还要给顾长沨添加那么多的恶毒滤镜？
眉心抚上一只手，江听野抬眸，蹙起的眉头缓缓松开。
“你没有问题。”顾长沨捧着他的脸，低头凑近，额头贴着他的额头，鼻尖相触，轻声说，“是我的问题。”
江听野：“怎么可能是你的问题？我....”
顾长沨说：“你年纪小，本来就记不住多少事，是我那时候不会做表情，总是冷着脸，所以才会让你出现错位记忆。“
“抢你蛋糕的事情是真的发生的，因为蛋糕是你上幼儿园的时候小女孩给你的，我吃醋，但是却没有说，用了错误的方法；在你生日的时候送你小裙子也是真实发现的，因为道听途说，没有真的去关注询问你的爱好；总在你出风头的时候出现也是现实发生的，因为那时候的你太耀眼，病态的我总想要一个人霸占你，所以用了卑鄙的手段...”
江听野听得一愣一愣的，迷茫的目光慢慢坚定下来，最后道：“对，是你的问题。”
顾长沨笑出了声，下巴微抬吻住他的唇，单手扣住他的后脑勺，深吻。
江听野抬手拥住他的脖子，回应。
夜还很长，未来也还很长。
————
一周后，顾长沨例行检查。
江听野第一次陪着顾长沨去秦知熠那里做心理检查，也第一次接触催眠。
秦知熠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今天可以省香水了。”
江听野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心里，坐在椅子上看着准备好的顾长沨，静静等待。
秦知熠走到顾长沨面前，放下怀表，放轻了声音道：“看着这里...你很轻松...放松...”
几分钟后，秦知熠看着清醒的顾长沨沉默。
“喂。”江听野说，“你的催眠术好像没有成功。”
秦知熠：.........
用你这个罪魁祸首说？
江听野坐在这里，顾长沨根本就没有全神贯注的看他的怀表，余光全在他老婆身上去了，怎么可能催眠成功。
秦知熠请了江听野出门，等他催眠成功后再让他进来看他。
五分钟后，江听野重新进门，看到了已经陷入轻度催眠的顾长沨和拿着钢笔记录的秦知熠。
秦知熠问了之前一样的问题：“如果你跟你喜欢的人表白，他不同意你会做什么？”
顾长沨安静很久，久到秦知熠以为他不是被催眠了而是睡着了。
就在他准备重新掏出怀表的时候，耳边才传来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重新追求。”
听着正常的回答，秦知熠顿了一下手中的钢笔，神色有一瞬间的愣怔，他看着记录了六年的笔记，上面密密麻麻写着‘锁起来’‘关起来’‘小黑屋’等阴暗偏执的字眼。
顾长沨病的有多严重只有他知道，所以当听到他说顾长沨说‘重新追求’的时候，震惊的堪比亲眼看到顾长沨向江听野下跪道歉那一次。
秦知熠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撑着脸看他们的江听野，随后大胆提问了一句以前从来不敢问的问题：“如果江听野不喜欢你，你怎么追都追不上，你还会怎么做？”
又是寂一般的安静，顾长沨眉头轻轻蹙了起来，阴郁出现在眉心。
秦知熠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的有些过分了，毕竟顾长沨爱江听野的有多深，只要知道他把所有财产转给江听野，并且担保全部财务风险就能清楚这一点。
自己问出这样的问题，不是要逼着顾长沨犯病吗？
“守着。”
秦知熠瞳孔扩张，在一旁看着的江听野也愣了一下。
顾长沨眉心的阴郁缓缓消失，低沉轻颤的声音缓缓在房间里响起：“只要他过得开心、幸福。”
江听野呼吸停顿了一瞬，看着顾长沨，像是有片温热的羽毛轻轻扫过心尖，吸到一半的气忽然卡在喉咙里，胸腔微微起伏的弧度凝在那里，连带着眨眼间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被唤醒的顾长沨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向坐在一旁的人，神色有些紧张。
【我...我是不是又当着老婆的面说要关他了？啊啊啊我...】
“没有。”江听野看着他说。
秦知熠没有注意到江听野说话，全然沉浸在惊喜之中，“顾长沨！！你痊愈了！！！没病了！！！”
顾长沨恍了一下神，似乎自己也有些不敢置信。
江听野看着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顾长沨对自己的爱有多浓郁。
“恭喜！”秦知熠在给顾长沨治疗的这六年，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这一天，恨不得敲锣打鼓让顾长沨送一墙锦旗来夸赞他的医术高超。
江听野停在原地，道：“走吧，飞机快起飞了。”
顾长沨起身走到他的身边，高大的身影压过来，江听野下意识抬脚想要后退半步，但理智控制住，就在要收回脚的时候，顾长沨朝他多走了半步，牵住了他的手。
顾长沨轻轻应了一声：“嗯。”
江听野垂眸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缓慢用力握紧了些。
秦知熠回过神来，看着两人出门的背影，问：“你们俩去哪里啊？”
江听野说：“度蜜月啊。”
两人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嘿！这对夫夫！”秦知熠笑了一下，开始收拾整理桌面上的东西，然后就发现了不对劲，整理的动作停了下来。
好像不对。
顾长沨病了这么久，自己用尽毕生所学耗费六年时间才让他稍微能控制自己一点，结果江听野刚回国那点医治效果全都灰飞烟灭，甚至还病得更严重。
后来江听野在国内这些天顾长沨都没有来找过自己，直到两人结婚后也就是今天是顾长沨才来，然后病就彻底治好了。
秦知熠捏紧手里的钢笔。
所以....
顾长沨病好了跟他一毛关系都没有。
“靠！！！！”
那他这些年在这方面的努力和钻研都算什么？？？？
合着是系铃的人解的铃啊！
——
‘爱是尊重你的一切，包括你不爱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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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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