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喇嘛推开房门，踏入房中，苏星泽两人紧随其后。
苏星泽想过好几次见到白玛的场面，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
白玛躺在床上，静静地闭着双眼。
白玛长得非常漂亮，肤色是与其他藏地人截然不同的白皙，只是没有一丝血色显得格外苍白。
现在，在他们的注视下，她苍白的脸色，正渐渐恢复些许血色。
“你们只有三天时间，我只能为你们争取这三天时间。”
她还没有死，但她距离真正的死亡只有三天。
当藏海花的药效褪去，三天后，白玛也将彻底成为一个死人。
张启灵站在床边，垂眸安静看着白玛，听着她缓缓恢复的呼吸声。
白玛没有醒来，但或许她已经感受到自己孩子的到来。
苏星泽没有打扰他，只是在一旁静静旁观白玛的状态。
白玛的状态很奇怪，介于死与活之间，实际上她已经是个死人，只是看起来活着。
她应该死了很久了，只是用什么办法强行留住了一丝生气，状态有些类似于活死人。
张启灵的表情一片空白，他不自觉的握住白玛的手，淡然清冷的眸中是不自觉的彷徨无助。
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
苏星泽从未见过小麒麟这副样子，他感到心中刺痛了一下，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对小麒麟过分残忍。
他不应该露出这样的表情，别的小孩都能拥有的，他的小麒麟凭什么不能拥有！
这是他一眼看中的小孩，他舍不得他难过。
隔着一段距离，苏星泽仔细检查了一遍白玛，精神力触碰到她头部时，他感受到一股微弱且正在以缓慢速度消散的灵波。
苏星泽眼眸陡然亮了亮，灵波还未消散完，说明白玛的灵魂还未消散，至少还有一部分残留在身体里。
新的发现让他的某个想法有了实现的可能，他心中有了决定。
心里有了想法，苏星泽走到张启灵身后抱住他，轻轻将手放在了张启灵握住白玛的手上。
他的手要小一些，透过指缝能看见他手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这只手食指和中指要比其它手指长上许多，他知道这只手有多有力，但这样有力强大的手，此时握住母亲逐渐冰凉的手，却是那样的无力。
“白玛的灵魂还在。”
张启灵一怔，本能抓紧了手心微凉的手。
苏星泽对张启灵露出一个笑，眸中隐隐有星光浮现。
“死而复生是禁忌之术，我没有办法做到复活白玛，但白玛灵魂还未完全消散，还能为你争取一些时间，我想让你能真正地拥有一次妈妈。”
一道柔和而不刺眼的光从三人相交的手中蔓延开，在张启灵的惊愕之中，瞬间淹没了三人。
……
微风拂过，吹动着发丝带来丝丝痒意，张启灵睁开眼，看到的是如同蓝宝石般湛蓝的天空。
柔软而洁白的云朵点缀在天空中，偶尔有几只小鸟从中掠过。
“小官！”柔和而温柔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张启灵撑起身体，穿着藏服的女人站在前方，满脸笑意的看着他。
“……阿妈。”张启灵轻轻开口。
“诶！”白玛笑容灿烂的应声，她微微弯腰抬手揉了揉张启灵的头，“我们家小官是睡懵了吗？”
张启灵抿了下唇，一脸严肃，“没有。”
看见自家儿子这副样子，白玛眼角眉梢是忍不住的笑意。
“好，我们家小官刚刚没有睡觉。”
牵起张启灵的手，白玛弯腰轻轻拍了拍他衣服上的尘土，抬头看到张启灵微怔的表情，抬手点了点他的鼻头。
“怎么这样看着阿妈？一副很久没见过阿妈的表情。”
张启灵抬头看向白玛，沉静的眼眸认真地注射着她鲜活灿烂的笑脸。
白玛被他看得有些莫名，抬手捏了下儿子脸颊，喃喃道：“还真是睡懵了。”
感受到脸颊微痛，张启灵默默盯着她。
“好了。”白玛背上装得满满的药篓，牵着张启灵的手带着他往前走，“阿妈已经采完药了，我们回家吧。”
张启灵顺从地跟着她走，只是目光忍不住在周围搜寻着什么。
等到两人远离，苏星泽才从一棵树上跳下来。
轻轻拍了下胸口，呼出一口气。
“差点没忍住出现在小麒麟面前。”
不过，苏星泽想起亦步亦趋跟在白玛身边的张启灵，眼中满是笑意。
“变小的小麒麟真的太可爱了。”这样小小一只的小麒麟，真是令人怀念。
苏星泽偷偷跟在张启灵和白玛身后，跟着他们一起回到了家。
这里还是墨脱，不过是苏星泽精心制造出来的墨脱幻境。
在幻境中，没有骨肉分离与生死之隔，白玛是个普通的藏医，张启灵是她唯一的孩子。
虽是幻境，但白玛是真，张启灵也是真。
他们的相处是真实的，白玛对张启灵的爱也是真的，就算这里是幻境，这里经历的一切对他们而言怎么就不是另一种是真实呢？
白玛带着张启灵回到他们的家，那是山脚下的一栋墨脱传统的吊脚楼。
房屋距离地面1.5米，最下面一层四周用石块砌起来，养了一些牛羊。
从一侧楼梯上到二楼，是延伸出来一层小平台，种满了各色花草，穿过平台才是他们居住的地方。
白玛回到家后也没有闲下来，从屋内拿出一个箩筐，给采来的药材进行简单处理。
她正在忙碌着，一个小小的人影搬来一把小板凳坐在她旁边，从背篓中拿起一株药草，动作熟练地处理起来。
白玛惊讶了，她发现小官处理的药草很是完美，完全没有一点失误。
她心中涌出一股骄傲，她的小官继承了她在草药上的天分呢！
母子俩合力处理完草药，白玛将箩筐端到一边放着，再打来一盆水洗手，白玛又进入厨房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饭。
白玛做的是墨脱常见的菜式，她的厨艺称不上非常优秀，但足以做出让人回味的家常菜。
饭后，白玛也没有闲着。
他们的家不算很大，白玛在家里忙碌着的时候，张启灵就静静跟在她身后，有时候还会帮一帮忙。
白玛走进卧室，好笑的看着今天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张启灵。
“小官一直跟着妈妈，是不是今晚想和妈妈睡呀？”
在她温柔的目光下，张启灵耳朵微红。
“我自己睡。”
白玛遗憾地叹了口气。
晚上，独自一人躺在自己的床上，张启灵却觉得心里空洞洞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身边应该还有另一个人才对。
张启灵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头顶的横梁，轻轻吐出一个名字。
“阿泽……”
苏星泽出现在他身侧，眼中是无法掩饰的笑意。
“我在，阿霖，我一直在。”只要你叫我，我总会出现。
笼罩着记忆的迷雾终于散开，张启灵伸手紧紧抓住他，声音微冷，“没有下次。”
他可以忘了所有，唯独不能忘记他的小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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