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太监总管梁有文躬身立在一旁，听着皇帝殷厉与此次科举主考官庄大学士的谈话。
“如何？”殷厉批完手中的折子，随手放在一旁，端起桌旁温度正好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问道。
庄学士双手递上手中的名单，恭敬道：“皇上洪福齐天，会试顺利进行，且臣同其他考官一致认为会试榜首非祝鹤鸣不可。”
“哦？看来庄爱卿对此人评价很高。”
梁有文上前几步接过庄学士手中的折子，转头递给皇上，又默默退后几步，站在一旁。
殷厉翻了翻手中的折子，以及随折子一起递上来的文章，颇有兴趣地翻了翻。
之所以任命庄子岩当主考官，一方面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此人秉性耿直，身上有文人学士的刚正不阿之风，从入朝到现在，虽说不够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但是朝中圆滑之人已经够多，缺的反而就是像庄子岩这种认准一件事，就不会因为什么关系而改变想法的人。
殷厉垂眸看了一下庄子岩力赞之人的生平，狭长的凤眸中闪过淡淡的笑意。
果然，清清白白，无一丝连带关系。
贫寒学子？
有点意思。
他翻开放在首位的这位名叫祝鹤鸣的文章，刚一打开，就不禁赞了一句。
“好字！”
庄子岩点头称是，“此子一手字确实当的上皇上一句赞，笔酣墨饱，行云流水，且行文流畅，无一丝停顿，可见胸有丘壑，言之有物。”
他说着说着就有点停不下来，深觉自己运气好，第一次主考就碰到个好苗子，不仅字写的好看，文章更是精妙有深意，会元之名实至名归。
皇上交给他的任务，也算没有辜负。
等殷厉看完文章再次抬起头来，难得挑了挑眉。
本以为又是一个空有才学，但是文章略显空泛激进之人。
没想到，此人许多观点，竟与自己不谋而合。
虽说有几处策略若要真正实施起来稚嫩了一点，可是这人没有任何关系背景，平常估计连县令都接触不到，能想到这个深度，确实算得上大才！
殷厉放下文章，没有多说什么，只吩咐一旁的梁有文。
“朕记得库里有前朝名师的墨宝及砚台，拿来送给庄学士。”
“是。”
庄子岩闻言立即叩头谢恩：“谢皇上赏赐！”
拿着御赐之物回家的庄学士，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细细欣赏前朝名士的字，心里不无得意。
就连吃晚饭的时候都还笑容满面。
他的夫人有点奇怪：“老爷为何如此高兴，就那一幅字，一方砚台，有那么好看吗？”
“你懂什么？”
赏的东西是其次，关键是皇上满意自己的作为。
不过想到会试名单已定，明日就要公告天下，也不算泄露朝廷机密，他忍不住跟自己的夫人炫耀起自己发现的好苗子。
“我看皇上的态度，估摸着只要殿试不出大错，一甲肯定跑不了。”
见自家相公把这人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庄夫人有点动心。
“老爷，你说要是这人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们玉儿是不是可以......”
她话没有说完，庄子岩却听懂了自家夫人的话，他沉吟一会，捋了捋胡须。
“现在想这些还为时尚早，你也知道玉儿眼光高，既要长得俊俏，又要学问好，还得合眼缘，祝鹤鸣看生辰年月是不大，但是不见到人，你怎知道他到底是何模样，快睡吧！”
他这么一说，庄夫人也知道自己心急了。
只是自家女儿心高气傲，相看了那么多人家都看不上，虽说男方确实多多少少有些问题，可是那些人事后或多或少有点怨言，久而久之，就有人说一些酸话。
眼看女儿岁数一年比一年大，庄夫人也从刚开始的稳坐钓鱼台，到现在的病急乱投医。
勋贵人家该相看的已经看过了，没有相看的，要么是没有适龄的儿郎，要么是人家就不想跟他们家结亲。
一来二去的，在京城就不好找了。
这才让庄夫人将目光投向那些新科进士们，要是有才有貌，加上自家老爷以后提拔提拔，不怕男方对女儿不好。
林窈不知道，祝鹤鸣不过会试刚过，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门口那些来道喜的左邻右舍。
“恭喜祝老爷高中会元！”
“恭喜恭喜，祝老爷才高八斗，年纪轻轻就是会元，日后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祝老爷面如冠玉，学富五车，难怪能高中会元！”
“......”
这些是有点学问，但是不多的，夸人夸的虽然有点生硬，到底还能听一听。
下面这些，则是真的底层百姓夸人的话，那叫一个直白粗糙，听的人面红耳赤。
“哎哟，我当时一看这年轻人就觉得长得好，身板好，往那一站，那房子就亮了起来，别提多好看！”
“什么年轻人，人家现在是进士老爷了。”
“哎呀，我这不是说顺嘴了吗，进士老爷长得可真俊俏，要是没成亲就好了，我那娘家侄女，跟进士老爷配一脸，哎呀，可惜了......”
“得了吧，就你那娘家侄女，五大三粗的，塌鼻子小眼睛，跟你一样的大脸，人进士老爷能看上她？”
“那有啥，我那娘家侄女屁股大啊，屁股大能生男娃，你看我，嫁过来几十年，给我当家的生了四个儿子，到哪人家不夸我一句好福气！进士老爷要是娶了我娘家侄女，保准给他三年抱俩，那挣来的家业，不得有男娃接着啊，女娃都是外人。”
“你可别吹吧，你那娘家侄女屁股是大，但是你见过进士老爷的夫人不，那小腰虽然细细的，可是那屁股也是又鼓又翘的，更别提那小脸蛋，那鼓胀胀的胸脯，我要是个男的，我都想娶了她！”
“啥，你见过？”
“我当然见过，还见过不止一次，反正你死了那条心吧！”
这妇人就是林窈隔壁秀才的娘，原本她还看不上赶考还带娘子的，那还叫什么赶考！
后来见过林窈一面她直接惊为天人，心想这确实得带着，搁家里谁能放心！
长得跟天宫娘娘似的，倒不是怕别的，就怕那些不长眼的，冲撞了这小娘子。
她不像别的妇人不喜林窈这种娇娇柔柔的，就喜欢那身板结实能干活的。
这妇人虽说没有什么太大见识，但也知道，那富贵人家的太太，哪个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柔弱精致的。
能干活的，都是像她这样，没文化没福气不得不抛头露面张罗一家生计的。
但凡有条件，谁又愿意起早贪黑，一日不歇地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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