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讲着讲着。
就看到王樟延转过头看向长欢。
嘴唇紧抿着，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虽然没有出声，但能看出他的不悦。
吓得长欢打了两声哈哈，来到他身后想推他上去。
只见十方一动不动，不着痕迹地挡住长欢。
竟一点接近王樟延的机会都不给留。
山门处人影憧憧。
春节过去不久，大家为了求个好年运，许多人都来这渡远寺上香。
阵阵钟声从内向外传出，众人拾阶而上。
越往上走檀香味由淡变浓，确实能够带来内心的平静。
依照惯例，先排队去小沙弥那里取香。
楚国雍出手阔绰，小沙弥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长欢不自在地侧了侧身，今日自己特地改了妆容，应当是认不出的。
因着王樟延行动不便，他并没有取香，而是由十方代他祭拜。
长欢跟着香客依次向前，故意慢了几步落在后面。
拜过七世佛，上香后取过小沙弥给的符袋。
拿到符袋的那一刻，长欢有一刻的头脑空白。
因为渡远寺原有的四角符袋，不知何时换成了六角符袋。
故作镇定地绕回到大殿前。
今日来寺庙不过是一个幌子，所以心诚与不诚都无关痛痒。
北方的冬天就是这样，雾蒙蒙的，始终笼罩着一层阴霾。
空气中漂浮着一点点的颗粒，鼻腔呼吸的时候能感受到刺痛，所以更要用力呼吸。
阳光偶然从云层投下一片光芒，在大殿旁的两棵大叶冬青树上留下痕迹。
走过众人焚香的烟雾缭绕，一个人坐在轮车上背对着人群，看着廊下空地上的梅花树。
同一棵树上，花开的各有形态，开的或早或迟；
有的含苞待放，有的盛开许久，花是白里透红，有的艳丽如霞、有的白皑如雪。
梅花从来不是娇贵的，越是寒冷，越是风雪凌冽，它就越是有精气神。
百花凋零，唯有梅花生机勃勃。
众人为求佛匆匆而过，熙熙攘攘，只有那抹背影如同遗世而独立。
风带着枯叶轻轻落在他肩膀上。
长欢穿过人群来到他的身后，轻轻拂掉那片枯叶。
静静立了一会，听得王樟延深沉的嗓音念出一句谒语：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长欢沉默一瞬，开口问道：“大人何故有此感慨？”
王樟延没有立刻回应，轻轻摇了摇头。
“刚刚听住持一语所思所想。”
转头看向长欢，“求佛问卜能解你心中惑否？”
迎上他的目光，长欢笑了笑：
“谁知道呢？”
这寺中人人皆有所求，佛祖能顾得了几个人呢？
更何况有没有佛祖，还两说呢？
我命由我，不由其他。
王樟延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站着，静静看着庭下的梅花。
直到楚国雍和赵卿卿喊他们，长欢转身挥手让他们一起过来。
长欢折了两枝梅花，递给卿卿。
听说寺庙带回的梅花，更好养活，也更有福报。
赵卿卿记在心里。
时至正午，赵卿卿提议一起去吃一碗素面。
老早就听说这渡远山下有一家的素面，远近闻名，很多人来上香都会吃上一碗。
观察着楚国雍的表情，见他一脸宠溺地点头后。
长欢也附和道：“自己也听说了，素食才最能体现厨艺。”
就这样四人打算离寺。
楚国雍同王樟延走在前面，赵卿卿同长欢走在后面。
突然有个身穿麻衣帷帽的女子迎面撞上了赵卿卿。
长欢急忙上前扶起卿卿，听得那女子连连道歉。
赵卿卿没说什么，那女子便走开了。
“妹妹没事吧，刚刚那下撞得倒结实。”
楚国雍也从前面折返，几步上前，关切地询问卿卿的情况。
亲切地叫了句：“卿卿姑娘。”
赵卿卿摆了摆手，眼圈有些泛红却仍旧展露笑颜。
安抚大家：“没事，她并非故意的，也没摔到实处。”
楚国雍借着折扇的力气扶了赵卿卿一把，长欢只作不知。
看到地上有一个符袋，就在卿卿脚边，便出声提醒：“妹妹求的符袋掉了.....”
卿卿捡起地上的符袋，又从身上拿出自己的符袋，“不是我的。”
“那或许是刚刚那个女人掉落的。”
转头再想寻她，却发现她早已没有了踪迹。
隐入人群中，无迹可寻。
赵卿卿打开符袋，符袋崭新，里面除了一张符纸，还有一枚铜钱。
铜钱除了有些磨损并无特别的，只是这符纸：“这符纸有些酒气，倒不像是那名女子的。”
长欢似乎觉得有些无稽之谈，无意地反驳了她的话：
“这符袋崭新，必定是刚求来的，里面符纸怎么会有酒味，佛门清净之地，虔诚拜佛之人岂敢造次？”
长欢并没有意识到她的话反驳了赵卿卿。
让她敏感地觉得别人连这点小事都不相信她。
楚国雍察觉到了，接过符纸。
肯定地说了句：“确有酒味。”
“啊？奇怪”长欢也没有想明白。
只得说道：“那不如我们把这个给小沙弥，让他找下失主吧。”
“如此好过大海捞针。”
赵卿卿转头向取香的小沙弥走去，楚国雍快走几步赶上她的脚步。
长欢远远地看见那个小沙弥收下了符袋，连忙叫人来替自己，神色匆匆地走向后院。
长欢迎上他俩，挽过赵卿卿的胳膊：“妹妹，我们快些下山吧。”
四人来到餐桌前坐下。
经营素面的是一对中年夫妻俩，十几年间都在此做一碗清汤面。
长欢开口：“楚大人可有忌口？”
“并无。”
“妹妹呢？”
“我也没有。”
四人点了四碗面，合着两道小菜。
怕楚国雍这样的富家子吃不习惯，长欢还特地关照了他的喜好。
看他没有不悦，美人说什么他都欣然接受。
长欢也松了口气。
“今日上香多亏了楚大人和王大人拨冗陪同，一解小女子心中疑惑，所以这顿小女子来请，还望大人们不要嫌弃。”
楚国雍笑了一声，“敬之，她同你也如此客气？”
王樟延也配合地笑了下：
“既是感谢，为表诚意，怎么不请楚大人去天祥楼吃一顿呢？”
他竟然说自己诚意不够，抠抠搜搜只肯请人吃面条。
长欢好想用饭堵上王樟延的那张嘴。
“平日山珍海味都吃腻了，今天越是素越是特别，楚大人你说是吧。”
卿卿在这时给长欢解了围。
楚国雍欣然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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