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寿村并不算太大，四人没走多远就离开了那条村中大道，拐上了一条岔道，又踏上了一条小路……在又一次换方向后，李莲花忽然停下步子不走了。
乔婉娩很是温柔地关心着他：“可是脚疼了？还是又见到白毛鬼，还是红衣鬼？”
“非也，非也。”李莲花本是腻在乔婉娩的身上，此时却站直了身体，看着转过身来的云霄霄，微笑道，“就是这里了吧。”
云霄霄不解道：“什么？”
却见乔婉娩已经拔出剑来，飞速地捅进了乔江亭的咽喉！
这一下猝不及防，乔江亭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向乔婉娩，仿佛无法理解为何她会突然对至亲下此毒手。
“那是你的哥哥！”云霄霄失声道，“乔婉娩你在做什么？”
“哦？是吗？”乔婉娩拔出那刺透了喉咙的长剑，剑尖划过数下，就见一张陌生的脸显露了出来。
这个“乔江亭”竟是有人假扮的！
“他方才对我也太冷淡了些，”乔婉娩微微一笑，“你难道没教一教他要对妹妹多关心些么？”
“我？”云霄霄似乎无法理解乔婉娩为什么会这么说，“他是你的哥哥，我认不出来也是正常。”
“可是他的功夫是不是太差了些？”乔婉娩道，“你们甚至都不愿意仿制一柄看起来相似的剑，难道是算准了我一时半会不会注意到？还是说你只是临时起意，来不及准备？”
“云霄霄”的嘴唇微抿，一言不发。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承认。”乔婉娩叹了口气，“我们这一路走来，为什么没有看到一只白毛怪物？既然先前在客栈的那只被伤了以后，可以那么快得找来同伴报复，那么为什么我们伤了三头，反而到现在都没有遇到更多的怪物来报复？”
“你为了能扮得更像一些，不惜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乔婉娩道，“也或许你本就不打算能瞒过太久，只需要能把我们带到特定的地方就够了，对不对？”
她一说完，“云霄霄”就后退了数步，只见她微微垂首，用手往脸上一掀，就连面具带乱发都掀了下来，露出一张容色倾城的面庞。
“角丽谯？”乔婉娩这下是真的吃了一惊，“你竟亲自出马……”
却见那张娇俏动人的脸上秀眉微微蹙着，角丽谯叹了口气：“这群废物，连一个能瞒过你们的都找不出来，除了我亲自动手，还能怎么做？”
乔婉娩点头，角丽谯打量了她和李莲花一会儿，叹道：“所以，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告诉我紫衿变成了白毛怪物开始。”乔婉娩冷声道，“你的口气太过幸灾乐祸了些，霄霄虽然不喜欢他，却不会在他遇到这等事的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原来如此，所以你们早就发现了，却还是一路跟着我走，是猜到了我会带你们到这里？”角丽谯的眉头舒展开来，已是带上了几分笑意，“你们想将计就计？”
她见乔婉娩和李莲花均是微微一笑，显然是肯定了她的这个猜测，不由笑道：“你们这一路上那般作态，我就知道有诈。李相夷，你和乔婉娩是不是太自负了些？你们希望我能带你们到使者的洞府，可惜，我偏偏就不带你们去那儿。”
“你带我们到了制作人头神使者的地方，”李莲花道，“你一直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做事之前必求周全，确保自己全无破绽，为了做到这点，你又不得不生出许多疑心来。你从不会全部相信于人，甚至不会完全相信自己——所以尽管我们跟着你走了，你都无法相信我们会老实跟着你走，所以你不惜改了很多次方向，却不知道这样反而带着我们将村中的重要的地方都绕了一圈。”
李莲花微笑道：“我想，那处人头神使者聚集的地方，应该是在那儿吧。”他说着，手指了下一个方向。
角丽谯秀眉紧蹙，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瞪眼看向李莲花，仿佛在等他说个干净。
李莲花只得继续说了下去：“这里本该有很多尸体，但是什么都看不到，还记得那八荒混元湖么，那些骷髅头并非凭空出现，而是真实存在的，只是被放在了比较远的地方。你们中间应该有人对于光这种东西很有心得。”
“光？”乔婉娩恍然大悟，“人头神，所以湖水里是利用光在特定的条件下显出的景象，以此作为一条进入石寿村的入口指引？”
“阿娩真是聪明。”李莲花微笑道，“每一颗骷髅头都是一个人，这里面只怕除了被害的江湖中人，更多的还是南胤人。”
角丽谯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没想到李莲花会如此说，只淡淡地道：“何以见得？”
“那些不听话的南胤人，只怕才是最早被你们下手的。”李莲花道，“复国是一件对南胤王室来说很重要的事，对大臣和百姓来说却不一样，当年王室对他们也并没有多好……不然既有天险，王都何至于只用了不到两个月就陷落？这里并非真正的与世隔绝，成年男子是要走出村子的，到时候他们就会发现外面的世界远比这里富足，这样的情况下，难免会有人生出别的心思来。”
“这种心思一旦蔓延开来，比任何的毒药都要厉害，因为它不用费太多力气，就可以轻易摧毁你们所有的努力，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因为他们会发现复国与否，都只是王室的事情，他们最多只能得到一些钱，而那些钱，他们只要走出村子就可以挣到。”李莲花道，“当然，你也可以许诺给他们很多的钱，可是换不来奢华生活的钱，只不过是一堆冰冷的死物。如果让他们享受到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又只会让人迅速堕落下去，再也不可能有精力为你办事，这是一个很难办的事情，但如果足够狠心，就很简单。”
“所以，每一个出了村子的男子，就不能再回来。那么，万圣道上下见不到一名妇孺，就是这个原因吧。不过看来这项措施并没有实行很久，因为决定自己另辟蹊径，寻找不用业火痋也能控制人的法子，应该没几年。”李莲花叹了口气，道，“角姑娘确实是个做大事的人，足够有想法，也足够狠心，只可惜……”
“可惜什么？”角丽谯忍不住道，“可惜你们也要葬身于此？”
李莲花微微一笑，道：“可惜天就要亮了，很多夜里看不清的东西，天亮以后就能看得清清楚了。”
角丽谯一怔，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但她并不在意——李莲花和乔婉娩已经进入她预定之地，这里是石寿村的绝对死地，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好地离开。
除非，变成人头神的使者。
只见一股烟雾涌来，李莲花挡在乔婉娩身前用衣袖将其挥散。
眼前的所有已经改变了。
只见愁云惨淡，黑烟滚滚，鬼怪哭嚎声仿佛从地下不断翻涌而出，在这伸手不见五指之中，角丽谯已经消失了。
李莲花心下忽而一沉，忙侧过头去。
果然，方才还在他身后的乔婉娩，也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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