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修惊愕的神情中透出几分不敢置信，他道：“你是说，你们早就知道我们半夜会来偷袭？”
青城道：“不然两位将军如何能全身而退呢。”
予修双唇翕合，半天没说出话来，自他破营后，的确没找到两位驻守营垒的将军，莫非陆铣和嵇勇真的事先知道他们的计划？可这怎么可能，偷袭营垒一事除了他们几人外，只有肃王知道，莫非是肃王的手下泄露了消息？
正彷徨无措时，一个圆脸上布满黑灰的柔然骑兵来报：“七皇子不好了，云中骑都在传，说大皇子被陆铣和嵇勇杀害了！”
这人整张脸上被黑烟熏得黢黑无比，眼白和牙齿格外分明，显得十分滑稽。他对着予修禀报完，迅速对着青城眨了眨眼，青城眸眼低垂，忍住笑意，这骑兵是阿靖所扮，她的柔然语是所有武宁卫中说得最娴熟流畅的，但凡她开口，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她的身份。
予修的眉头拧成虬结，但还算镇定，他道：“先不要慌，这很可能是敌军的奸计，就是为了让我们自乱阵脚，先让人前往白狼山，务必探明实情。”
阿靖佯装成传令的样子，急匆匆地离开。
予修锐利的目光看向青城：“你究竟从何处得知我们会偷袭营垒？”
青城不答反问：“柔然与大魏签过盟约才没多久，为何要违背约定，忽然发兵滋扰边境？”
见予修不语，她又道，“让我来猜猜，是不是有人告诉你，珩王被杀，云中骑哗变，大魏内乱，所以你们不顾两国盟约在先，依旧发兵而来？而同样是这个人，要么给了你营垒的布防图，要么派人打开了营垒的辕门，所以你们才能轻而易举地攻破营地。我说的可对？”
予修被青城说中，脸色阴沉如夜。
这时几个斥候打扮的人来报，说刚刚探明，珩王还活着，就在白狼山上。
短暂的震惊过后，予修一脸困惑疲惫，僵立在原地。
各处不时传来激烈的喊杀声，夜风吹着火星乱窜，黑烟缭绕，直冲云霄，天地间一片茫茫雾色。
青城明明被缚住双手，却是表情闲适，予修忽然觉得，被困住的仿佛是他自己。
他冷冷一笑，年轻的脸庞上显出几许与他年龄不符的阴鸷，咬牙切齿道：“听闻青城郡主与珩王关系匪浅，如今郡主在我手中，正好用来牵制住珩王。”
说完，他大手一挥，道：“将她关起来，好生看管，若是珩王带人来袭，先将她给我砍了！”
予修身后的亲卫应了声“是”，伸手就要去牵青城身下栗色骏马的马缰。
就在此时，青城垂在身前的手指猛地蜷缩，腕间陡然发力，“嗤啦”一声脆响，麻绳被内力所震，如断弦般崩断散开。
“不好！”这亲卫刚低呼一声，就被青城踹中胸口，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不远处的沙地上。
予修大惊，腰间佩剑蓦地出鞘，但他终究慢了一步——青城已踩着马背腾空而起，裙裾在风中翩跹起舞，她右手成掌，带着凌厉的劲风直劈他的面门。
予修双眸中闪过骇然之色，正欲横剑格挡，却听见身侧传来一阵奇异的风声。那声音极轻，像枯叶擦过地面，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斜地里忽然窜出一道黑影。
那黑影快得像道闪电，凭空出现在青城与予修之间。他穿着一件鸦青色的披风，身形颀长，面容掩在风帽中，只露出一双幽深的眼睛。在青城的掌风即将触及予修的瞬间，他轻飘飘地拍出一掌。
这一掌看似平淡无奇，既无破空之声，也无炫目的招式，却让青城眉头一皱。她骤然察觉到一股绵密如潮水的内力扑面而来，仿佛撞上一堵无形的墙，自己十成的掌力竟被卸去了七七八八。
双掌相交的刹那，青城只觉手臂一阵发麻，内力逆行而上，像有无数根细针在经脉里乱窜。她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裙摆扫过尖锐的砾石，划出几道刺目的血痕。
“砰”的一声，她重重地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予修的佩剑停在半空，剑刃上映照出他错愕的脸。周围的柔然骑兵早已拔刀出鞘，却被那道黑影身上散发出的气场震慑，全都呆愣在原地。
青城撑着地面想要起身，喉间忽然涌上一股腥甜，她强压住不适，仰头望去，只见那人缓缓转过身，风帽滑落，周围的火光照亮他的脸。
“肃王……”青城失声低呼，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
肃王不是武功平平吗，怎会有如此浑厚的内力？那时在平川县郊外，他不过是中箭滚下土坡就昏了过去，怎么会……她眸光一阵闪动，渐渐明白过来，肃王一直在佯装武功不济，不过是藏拙罢了。就像他表面上一副澹泊明志的样子，实则为了皇位处心积虑、搅弄风云。
肃王居高临下地看着青城，眼神晦暗难辨。
这时阮甄走上前禀报道：“主上，许超被射杀，抓到了方笑亭和季广，邯平不知所踪，一些武宁卫也逃跑了，奚靳正带人四处搜找。”
肃王这才移开目光，向她身后看了过去。
方笑亭和季广很快被人拖了上来，他们都受了很重的伤，衣襟上有大片的血迹。
予修拧眉，震惊的表情中透出几丝费解：“这……这究竟怎么回事，营中为何会有武宁卫？”
阮甄道：“方笑亭是武宁司的掌使，擅长伪装易容，刚才就是他假扮成拿伮将军。他带着武宁卫假装救火，实则杀了不少柔然骑兵。”
予修看向方笑亭，这才认出他身上穿的果然是拿伮的衣服，他骇然失色：“那拿伮在何处？”
阮甄道：“这恐怕要问问孟将军了。”
阮甄看向身后，两个黑衣人押着孟东霖走了过来。
孟东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肃王道：“殿下，属下办事不利……”
肃王面色沉下来，几步上前，对着孟东霖的肩膀就是一脚，孟东霖猝不及防，被踢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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