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县部队家属院的大榕树下，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孩子们的欢笑声此起彼伏。
方素薇和白桃正围着一根用稻草搓成的长绳跳得起劲。
“一、二、三、四……”
白桃专注地盯着脚下的绳子，小脸涨得红红的，不敢分神，生怕一不小心就被绳子绊倒了。
方素薇则比她熟练许多，她的动作轻盈灵巧，稻草绳在她的脚下 “嗖嗖”地掠过，带起一阵细碎的尘土。
刚开始的时候，方素薇其实不太愿意出来玩。
她心里装着事，虽然娘和大伯都待她很好，可她始终有些不安，不知道能不能真正留在这里。
可是白桃每天都拉着她出来玩，娘也让她多出来玩，别在家里闷着。
慢慢地，她发现跳绳其实挺好玩的，尤其是当她跳得又快又稳的时候，白桃会开心地拍手，周围的小姑娘们也会夸她跳得好，那种热闹的感觉让她心里暖暖的。有玩伴也是一件让人很开心的事情。
而榕树下的妇人们在旁边纳着鞋底、择着菜，嘴上也没闲着。
“你们看，那就是方师长爱人带回来的那个闺女。”
一个穿着土布衬衫的女人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嫂子，压低声音说道：“已经来了好几天了，没想到方师长竟然同意人留下来了。”
“可不是嘛。”另一个年长点的妇人放下手中的豆角，感叹道：“所以说啊，方师长的爱人厉害，能耐大。”
“我看你们说错了吧。”
一个梳着利索发髻的女人突然开口，她眯着眼打量着正在跳绳的方素薇，眼神带着几分怀疑：“你们不觉得这孩子长得和方师长有点像吗？”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旁边的妇人也仔细瞧了瞧，若有所思地附和。
“我看这孩子八成就是方师长的，哪里是什么赵老师前头的孩子。”
另一个女人立马摆手道：“不可能，我听过这姑娘叫方师长‘大伯’，怎么可能是他的孩子？你们就别瞎猜了。”
“真的？她真管方师长叫大伯？”
“当然是真的。”
“啧啧，那方师长可真大度，竟然真的心甘情愿帮别人养孩子。”
“你们说啊，这赵老师的前头丈夫，该不会是个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吧？”一个妇人压低声音说道：“要不然怎么会让孩子千里迢迢跑过来，让人养着？这不就是占便宜吗？”
“是啊，听说赵老师也是农村出身，难不成她以前的丈夫也是个庄稼汉？”
“哎哟，那可真是高攀了，嫁了方师长，身份一下就不一样了。”
大榕树隔壁就是夏副师长的院子。
二楼的窗户半掩着，潘小美坐在窗边对着镜子用红丝巾扎头发。
大榕树下的议论声，透过微开的窗户隐隐约约地传进了她的耳朵。
她原本随意地听着，可听着听着，目光里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赵静竟然是个二婚的，还和一个乡下汉生过一个女儿。”她喃喃自语道，心里五味杂陈。
赵静可真是好命。她嫁的老夏，职位比方师长低，年纪却比方师长大了好几岁，也不如方师长有文化，长得也不如方师长英俊。
原本她对于自己能嫁给老夏这个副师长很是得意的，可自从看到方师长后，她心里总是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缺憾。
如果当初她先遇见方师长就好了，方师长不仅位高权重，还才貌双全。比老夏强多了。
她也一直觉得赵静这样一个农村出身，没上过学堂，只是认识几个字的女人配不上方师长，她也就相貌出众一些罢了。现在又知道赵静竟然是二婚，还和别人生过一个女儿，那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一个结过婚的乡下女人，带着个前头的女儿，竟然还能嫁给方师长，老天可真是瞎了眼。
潘小妹对着镜子摸了摸脸，颇有些不甘心。不行，自己错过了这个机会，但是她们家的其他姐妹还是可以争取的。
想到这，潘小妹快速打扮好，拿着早就收拾好的包，下了楼，推着自行车出了家属院。
而楼下这群妇人越聊越起劲，虽然离跳绳的地方更远，但是敏感的方素薇已经察觉到了。
她抬头，发现这些人正时不时朝自己瞥来，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和打量，嘴巴张张合合。
她听不清内容，但很明显这些人是在谈论自己。
她心里闷闷的，正想跳完这一轮不跳，回家去，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突突突”的引擎声。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从大院门口驶了进来，车轮扬起阵阵尘土，直直地朝他们这边开了过来。
院子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望了过去。
吉普车停在了榕树下不远处，车门被人“砰”地推开。
一个身穿干部制服的中年男子从车上走下来，身形笔挺，神色肃然。
方素薇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方青云。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方青云站定后，目光直接落在了方素薇的身上，声音沉稳地喊道：“素薇。”
方素薇却猛地一颤，心里顿时慌了，她愣愣地看着方青云。
“怎么，素薇都不认识爸爸了？”方青云放柔了声音笑道。
方素薇却不由自主地后退，然后转身朝家里跑去。
白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然后跟着追了上去。
方青云站在原地，看着方素薇仓皇逃跑的背影，嘴角的笑意僵住，心里一阵刺痛。
这个孩子，刚刚是在怕他。是怕自己把她接回去吧。
方青云嘴角忍不住泛起一个苦笑。
一瞬间，他心里最后一点犹豫彻底散去，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还是把素薇留在大哥家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迈步朝方素薇跑去的方向走去。
而此刻，榕树下的妇人们见状，一群人瞪大了眼，忍不住议论起来。
“哎哟，这姑娘的亲爸，方师长爱人的前头丈夫来了。”
“真的假的？方师长爱人前头的丈夫追到部队家属院来了？”
“这人都说是这闺女的爸爸了，那肯定是赵老师的前头那位了。这人穿的是干部制服还坐着吉普车，难道她前头那位也是个干部？”
“哎哟，能坐吉普车的可不是普通的干部，赵老师前头的丈夫，居然也这么厉害。”
“难怪赵老师能嫁给方师长，她前头的丈夫也不简单啊。”
“不过这要是被方师长看到了，估计有好戏看喽。”
妇人们正议论得起劲，远处突然传来“叮铃铃”的清脆铃声，一辆女士自行车沿着大道轻快地驶来。
“哎哟，快别说了，方师长回家吃饭了！”
有人眼尖，一下子认出了来人，连忙压低声音提醒道。
来人身形高大挺拔，一身笔挺的军装衬得整个人更加英姿勃发，他单手扶着车把，目光沉稳，骑行间透着一股干练和自信。
不是别人，正是方师长——方青峰。
最近几天，方青峰为了节省时间午休，便直接把赵静的二六式女士自行车当作了代步工具，每日中午都会骑着这辆车回家吃饭。
妇人们的眼神立刻变得意味深长，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恨不得瞪出花来，生怕错过什么好戏。
只见方青峰径直骑到了刚从吉普车上下来的干部模样男人身边，众人屏住呼吸，以为会有什么剑拔弩张的场面发生，却见他自然地翻身下车，随手将车停好，随即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那动作，竟然透着几分亲近？
然后，就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那个干部模样的男人，语气郑重而洪亮地喊了一声——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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